搏一个未来？
柏心中苦笑着，也许高圆圆还有机会参加升学考试，以便争取一个美好的前程。而自己……
少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扣在右手的手腕上。她早已经习惯了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脉搏。
“彷徨者”的身份似乎给了柏无限的时光，但她失去了正常融入社会的机会。
这具没有生命体征的躯壳，是无法通过入学前和入职前的体检的。
好在柏对自己那一眼能望到头的未来似乎非常满意——与心爱的不疑酱一起隐居。
“我肯定是考不上的。”柏松开扣在手腕处的左手，好像放下了什么一般，“但是你不同，你可是优等生。”
高圆圆早已经习惯了“优等生”的称呼，在别人眼里，自己也许是一个熠熠生辉的存在。这种情况依据于一次又一次模拟考试放榜时，自己那位列于榜单最上方的名字。
除了去年的升学考试那次。这个无人不晓的优等生落榜了。
身边的安慰话语催化了她的不甘，她选择从头来过。一年的时间成本是高圆圆可以接受的。
身旁的同期享受着毕业的暑假，他们拖着行李箱走进心仪的学校。自由的大学生活是无数高三学生都曾向往过的。
而高圆圆，一头扎进了书堆中。
桌上那喝了一半的黑咖啡粉似乎预示着她的奋斗不会止步于这个夏天，她会拼搏到明年这个时候。
但是就在几天前，无法预测的恐怖袭击闯进了她的生活。纵使高圆圆幸运地活了下来，学校无期限的停课给她的人生规划又带来了不少偏差。
“我不知道明年是否能赶上升学考试。”高圆圆举起一只杯壁上残余着泡咖啡留下的棕色污垢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学校停课了，重新找新的复读学校难如登天。”
“明年不行的话就……”
高圆圆放下玻璃杯，摇了摇头，打断了柏的建议。她倚靠在怀中玩具熊的背上，似乎被戳到了痛处。
“家庭的经济情况不允许我读两年。”高圆圆嘟囔着，失落地闭上眼睛，“柏姐也许不知道，我是单亲家庭。”
“我的父亲虽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是休息时间还是接了一个开小货车的活。”高圆圆发出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叹息，“我不能再给家中增添压力了。”
柏被自己所讨厌的无力感再一次浸透了全身，她因晏素素的日记来探望高圆圆，但是她能做到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经济压力，无论是生者还是彷徨者，居然都在可笑地被最世俗的问题所困惑。现实的引力一直那么沉重，以至于多少人的梦想悄然落地。
但是被拥入少女怀中的阿迈勒却对高圆圆的烦恼显得不屑一顾。
她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满足于柔软的床。战火纷飞的年代，自己可是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闻着硝烟入睡，听着爆炸声醒来。
梦想？对未来的期许？阿迈勒或许也是有的。
在阿迈勒的记忆中，冷风穿过琴房的窗户，吹起散落满地的五线谱，灌入瘫坐在地上哭泣着的自己的衣领中，让自己的心坠入冰窟。
那是塞勒姆懦弱拒绝自己之后的场景。
啧，这种回忆真晦气。
“柏姐，你说我要不要卖掉我的小提琴？那是我唯一能卖出价格的东西了。”
柏这才发现房间角落积灰的琴包，她说道：“圆圆你还会拉小提琴吗？我能看看吗？”
高圆圆倒吸一口凉气，她最害怕被别人问这个问题。
人无完人，这个学霸少女也有自己怎么也学不会的东西。
她的小提琴技术早已经被住在隔壁的邻居领悟过了。
高圆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透过防盗门的猫眼，看到的邻居的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以及邻居那最入木三分的评价：
“求求你了，别锯木头了。”
高圆圆回过神来，她能感受到柏对自己小提琴技术的期待，也能感受到怀中玩具熊的细微躁动。
阿迈勒精通小提琴，虽然那是战争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她从柏的口中听得“小提琴”这三个字，便在意了起来。
这是她为数不多尚存的作为人的元素。
而高圆圆挠着头，她的心理防线被这两股期许的感情冲垮了。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破罐子破摔。
少女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发卡，将自己额前的刘海固定规整。她将怀中的玩具熊放在椅子上，之后便向那房间的一角走去。
她提起琴包，抖落上面的积灰。一时间竟然被灰尘惹得咳嗽了起来。
柏站起身来想要帮忙，却被高圆圆示意坐下。
“没事的，只是一点灰尘。”高圆圆用手指擦着鼻子，尴尬地笑着，“我很久没有拉过琴了。”
少女的潜台词就是：预防针已打，等下拉琴拉毁了可别太失望。
她拉开琴包的拉链，右手持琴弓，左手将琴搭在肩膀之上下巴之下。
标准的持琴姿势。但是高圆圆似乎只记得这个姿势了，她看着玩具熊和柏的期待的神情，深吸一口气，运起琴弓。
“吱———————————————————！”
玩具熊顺着那诡异的不和谐音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要不是柏也在旁边，阿迈勒肯定会当场发作。
柏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了高圆圆的右手，那双黑眸少有地出现了动摇。她不希望眼前的同学在多拉一个音符。
“我，我只是想看看琴，我只是对乐器好奇而已。”柏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一些冒犯人，她松开抓住高圆圆手腕的手，也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我对小提琴了解的不多。”
“啊，啊。给你。”高圆圆顺着柏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她将琴与琴弓都向着柏递了过去。
“不，不用了。”柏有点害怕这个叫做“小提琴”的乐器，这种难听的声音能发出第一次，就能发出第二次，“要不还是把小提琴卖了吧。”
这可能是柏一生中给出过的最靠谱的建议。
高圆圆却没有回应柏的提案，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入琴包，生怕有半点磕碰。拉好琴包拉链之后，高圆圆双手一拍，好像很开心过了此劫。
“柏姐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一抹夕阳落在了柏的肩头，虽然没能给高圆圆实质性的帮助，但是面前的同学似乎也恢复了元气。
“不了，我得赶紧回家才行。”柏微笑着回应着高圆圆。她转身离去的一瞬间，那嘴角微笑的弧度夸张地上扬。
终于，终于可以回到不疑酱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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