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你还好吗？”柏并没有发现倒在床上的玩具熊有什么异样，阿迈勒装死的策略似乎收到了成效。
高圆圆听着来自同学的问候，陷入了沉默，此时的她，很难顺口回应出那句“我很好。”
短发少女扶着椅背坐下，她将校服的拉链拉到顶端，顶住了自己的下巴。高圆圆似乎认为只要这样做，那高高的领子就能制止自己说话一样。
“圆圆家中没有其他人吗？”柏靠在高圆圆房间的门框上，她像那空荡荡的客厅瞥了一眼。
“爸爸出去工作了。”高圆圆从书桌上拿起一支圆珠笔转了起来，“柏姐可能不知道，我是单亲家庭。”
柏并不是很会聊天的类型，她一直受着亲人，老师与爱人的照顾，让她去安慰高圆圆，其实有一些强人所难。
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高圆圆手中所转的圆珠笔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出，落在了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圆珠笔在瓷砖地板上跳跃了三次，来到了柏的脚下。她弯腰捡起那支笔，给高圆圆递了过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圆圆转笔失误。”柏的话语单刀直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高圆圆接过那支笔，在柏收手的瞬间，她怅然若失。
干练的短发发梢下，那失神的眼眸彷佛看见了爆炸后的学校，看见了被爆炸气浪卷出窗外的晏素素，看见了自己娇弱手臂拉住老师后的无力。
最后看见了晏素素微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不！！”
高圆圆颤抖着，尖叫着，哭闹着。却等不来晏素素如同往常一样的关切安慰。
她只等来了一声人体坠地的闷响，那是灵魂摔碎的声音。
随着那刻入脑海中的声音，高圆圆好似想要弥补什么般地向前抓去，却抓住了柏的黑色衬衫的衣袖。
是的，这种事情应该早就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回到过去，不可能在抓住晏老师的手了。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抓住了柏的衣袖。
“柏姐，我能一直抓着你的衣袖吗？”
柏歪头表示疑惑不解，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出言拒绝。
她只是顺着高圆圆的牵引，在那床头坐下。
只是柏太在意眼前高圆圆似乎要开口的样子，反而没注意床上的玩具熊，她顺势坐在了玩偶身上。
“唔…”阿迈勒险些让自己尖叫出来，她不知道柏压住了自己的嘴是福是祸，反正挺不好受，令她火冒三丈。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用这副躯体和这厮掐架。
阿迈勒自己给自己一盆又一盆地泼着冷水，勉强浇灭了自己的怒火。
“柏姐，你身下的玩偶可以递给我吗？”
柏对高圆圆扯着自己袖子的姿势很尴尬，她自然应允了下来，便也顺着这个台阶将身下的玩具熊递给高圆圆。
高圆圆将玩具熊抱在怀里，她看着正在抚平自己衣袖的柏，倾诉了起来。
“柏姐，晏老师去世了。”
柏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对于这个名字，她心中仍然一片酸楚。
“我本来，我本来是，是有机会……”高圆圆如鲠在喉，那只未能将晏素素拉上来的手紧握成拳，“……有机会把她救上来的。如果当时拉住晏老师的手的人是柏姐的话……”
柏知道，面前少女所述的假设早已经被自己经历的现实所驳倒。
在那海滩之上，她也未能救下踩雷的晏素素。
“不要往下说了。”柏打断了高圆圆的话语，她激烈地摇着头，黑色发梢随意摇摆着，“这种不可能发生的假设毫无意义，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对。”
是的，面前的同学说的很对，高圆圆心中是赞成柏的话语的。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只不过是为了衬出自己的弱小，继续合理地逃避自己的责任。
柏看着陷入自省的高圆圆，继续说了下去：“素素姐是自己松开你的手的，她的死不是你的责任。”
“那种情况下，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素素姐是为了你赶紧逃生才这样做的。”
“素素姐也不是为了寻死，她可能是认为这种高度只会摔断双腿，愿意赌一赌运气。”
“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灾祸和厄运才造成的悲剧。”
“所以说，高圆圆，这不是你的责任。”
……
柏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这种开脱责任的话语，以前素素姐对自己也经常用。
她捏了捏有些干渴的嗓子，之后便扶了一下脑后的蝴蝶结发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言行有一点开始像那个人了。
高圆圆被柏所述的有些杂乱而逻辑缺失的安慰撑满了脑袋，她下巴靠在怀中的玩具熊上，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但是她还是感到了一丝轻松。这并不是因为柏的安慰起了效果，而是柏坐在她的面前。
高圆圆终于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些苦恼了。
“柏姐虽然有时候笨笨的。”高圆圆捂着嘴偷笑，“但是现在我觉得柏姐能来找我真是太好了。”
柏见高圆圆的眸子中重新有了几分神采，便毫不客气地拿起床头的矿泉水瓶，拧开并喝了下去。
高圆圆并没有对柏那有些粗鲁的举动生气，她很明白柏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柏和自己是同路人，都是不合群的人。不合群的人愿意上门来安慰自己，高圆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柏显然对高圆圆的前半句有一些不满，什么叫做“虽然有时候笨笨的”啊？
不过不知道为何，今日的自己能够控制好情绪。柏拨弄着胸前的香囊，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明年的升学考试怎么办？”
高圆圆一边摇头一边摇晃着一根手指，修正着柏的话语：“不是'你'，而是‘我们’。难道柏姐不准备上大学了吗？”
“这种未来的事……”
“什么叫做‘这种未来的事’。”高圆圆显得有些惊讶，“我们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呀。我们选择上复读高中不就是为了再去搏个美好的前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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