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俱来的属性？”
“是的。”周不疑握住了李柏正在把玩自己袖口的双手，她想通过这样的动作给予李柏面对她那悲剧家庭的力量，“接下来我所要说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公。”
“不公？”
“听好了，柏酱。我们是不依自己的意志而出生的。”周不疑表面上微笑颔首，她的思绪早已经飘向了千年之前。
“世间不乏存在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这与他们的德行都无关，单单只是运气罢了。”
周不疑仿佛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手中所握的，不再是李柏的纤柔之手。左手的金银沉甸至极，右手的官令轻如鸿毛，两者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灵帝卖官，这便是乱世前奏。
“皇亲国戚随心所欲，世家大族明哲保身。这是我所生活的年代的常见之事。”
周不疑想起自己曾拱手立于那个有着大人表情的少年身侧，少年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烦躁地上下挑动着。他对面前那上门献礼的门客从未有好眼色。更对那曾经的举孝廉嗤之以鼻。
每当那些门客们吃了闭门羹，他们抬头的那一瞬间总会对自己投来嫉妒的眼神。周不疑知道，外面流传的有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便是从这里落下的根。
曹冲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少女的失落，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逾越礼法，摸着少女的头说道：“乱世用人，重才不重德。”
周不疑收回思绪，她继续向李柏解释自己所想的：
“很遗憾，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现代社会，仍旧存在一条巨大的鸿沟，这条鸿沟将人们划分为两半。”
“不疑酱所说的封建阶级，在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许吧，但是我只是从素素姐家走到柏酱家，我就看清了那条鸿沟，那条名为‘金钱’的鸿沟。”
李柏聆听着周不疑的解释，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出门买曲奇原材料的雨天。少女看见粉店老板的破旧门面只迎来落叶为客，看见那灯红酒绿的商场之中，人声鼎沸。
她好像切实地理解了周不疑所说的。
“不疑酱，我的悲剧依你所说，只是运气不好？”李柏的声音颤抖着，她有些无法接受这么荒诞的说辞，“如果我出身在一个和睦的家庭中，我的人生会不一样吗？”
黑发少女的疑问刚刚落地，她便双手捏着自己的脸蛋，似乎想重塑自己已经习惯的病态表情。
李柏的疑问，是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答案的。纵然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但是没人能保证在剥去所有漆黑外因之下的李柏，有一颗纯白的心。
但是周不疑，好像就在等一个这样的机会。
少女手指摆弄着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她垂下眼帘，游离在李柏的目光之外。
少女不敢与李柏对视，但是周不疑的微表情却被李柏所忽略，李柏天生是个神经大条的孩子。
这个曾经的策士，还是无法在挚爱面前玩弄她的小心思而不露出一丝破绽。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周不疑给出了肯定的回复，诱导着李柏去找一个借口，“柏酱如果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庭，柏酱的人生一定会有所改变吧。”
“如果真如不疑酱所说的话。”李柏一边说着，一边那少女的食指按着嘴角，向上挑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那现在也不晚。”
白发少女笑着回应着：“是的，也不晚。我会成为柏酱身边的人。”
人如镜，两位少女的微笑相衬着。只是周不疑的微笑和李柏的微笑一样，仍然凭着某种力量强撑着。后者是借用手指尽力去摆出她印象中的脸谱化的微笑，前者更有些像曾经的策士算计成功后的邪笑。
李柏再也没有了疑虑，她顺着周不疑给她的“自由”承诺。毫无心理压力地变回了那个病态少女。
“不疑酱，不疑酱，嘿嘿嘿，我滴不疑酱……”她不顾淌着嘴角的口水再次将周不疑扑倒在床上，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吱呀呀的摇晃声。
那摇晃声愈演愈烈，周不疑抓着床单的手也越抓越紧。李柏身体的重量对这个病弱少女来说重如泰山，但是她不讨厌这样。
她能感觉肉体的燥热与酥麻，她能看见黑眸倒影着自己沉沦其中的表情，她松开抓住床单的手，反而抱紧了李柏。
“柏酱，要……要对我温柔一点。”周不疑抱着李柏腰间的手轻轻地掐着少女的少许赘肉，这才让李柏稍微安定下来心神。
李柏定睛看向身下的少女，才发觉周不疑被自己玩弄地不成样子。白色长发杂乱地向四周摊开，白皙的皮肤上有自己用力过度而产生的红色印记。少女的胸部因娇喘而起伏着，久久无法恢复平静。在那白色衣袍处，被染成深灰色的衣摆散发着淡淡的芳香味。
“啊，一不小心把不疑酱弄脏了呢。”李柏抱歉的话语却带着几分炫耀，她嘴角的微笑，有几分欲望得逞的意思。
“那柏酱，要对我负责。”周不疑将手缩回胸前，她的那双眸子水汪汪的，似乎要将自己的柔弱全部展现出来。
但是李柏不知道那双清澈眸子下面，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黑发少女只是听从了自己的欲望，她开始解下黑色衬衫最上方的纽扣。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衣物滑过少女肌肤的声音传入周不疑的耳中。
忽然那声音停了下来，周不疑羞涩地向上看去，发现李柏只是在为自己展示着什么。
李柏展示着自己的死因，那是她被小货车撞击后产生的伤口。
“不疑酱，我的死因并不是自杀。”李柏轻松地笑着，彷佛所说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一样，“我承认，在我听见不疑酱死讯的那一瞬间，我有想过殉情。”
李柏将手腕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拆下来，骇人的刀伤在少女的手腕上不止一处。
“但是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懦弱到失去选择死亡的勇气。”李柏看向手腕处的刀伤，那浅浅的划痕讥笑着她当时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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