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北京城依旧繁华,车水马龙。
高远准备睡下,忽然,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高老太太的声音:“儿子,睡了吗?”
“妈,进来吧!”高远声音沉而柔。
高母推门而入,高远正坐在自己的床边,低头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床上,高文酣睡着,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的身体长得很好,这一天,心情也好。
高母陪着儿子在床边坐下,看到儿子微瘦的面庞、沮丧的神情,心疼万分,伸出手,轻轻地搓揉他结实而微硬的后背,轻声说:“阿远啊,妈妈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紫苑是妈见过的最完美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她出身低微,可咱们家不缺钱啊?”
高远闻言,埋头在双臂之间,双掌抓挠头发,深深望着地上,似乎痛苦到极致,低声喘息。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好?!”
儿子的痛苦,在母亲心里,似乎一样的沉痛。
高母声音微颤:“见到紫苑,妈就想起妈年轻时,妈那时还没她那气度!”神思穿越时空,影像浮上心头——
“你想想,这世上,有多少人不为名利所动,就连我们这样的家庭,面对利益的诱惑,仍然免不了踌躇,可紫苑无论何时何地,毫不动摇。这样的人,对你无所求,条件又这么优越,你还有什么不满?难道,还是对你旧爱念念不忘?”
“妈!”
高远的声音,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般,十分压抑,令人难受:“你们是我最亲的人,连你们都说我念着旧爱不放,她又会怎么想?”深深的痛苦令高母更揪心,“不是我不爱她,而是她对我,根本就不屑一顾!”
“哎!”高母轻叹,“我看出来了。可事在人为,你越是不动,那不就更没戏?!”
高远左思右想,蹉跎片刻,终于放下手臂,抬起头,挺直长腰,伸手,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里面,正是上次在东城时买下的那蓝钻嵌粉钻的项链。
他看了母亲一眼,放入她手中,轻声说:“这是上次在东城,跟她带着高文去逛商场时买的,我本想送给她,可又怕被她当场拒绝,所以就说是买给您,带了回来……”
高母从儿子手中把项链连同礼盒接过来,仔细地端详着那两颗光彩夺目的钻石,自己的心都免不了为之所动。
高母再看儿子那深遂忧郁的眼神,轻轻地说:“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我和你爸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这么好的日子,你要好好利用,我们请一些关系好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亲手送给她,那么好的气氛,她断然不会拒绝,以后,你要好好把握,别再像以前一样,总不当回事!”
听母亲这么一说,高远露出少见的羞涩浅笑,轻声说:“那以前不是念着她年纪还小,这种事,怎么提?!”
高母见儿子终究开窍,欣慰不已,大喜过望,笑容绽放,端庄雍容的姿态神采四射,说:“儿子,只要你有心,以后,我们都帮着你!”
高远点点头,脸上难得出现从未有过的光彩。
“好了,那你也早点睡吧!”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项链,把礼盒慎重地抱在怀中,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高家别墅。
我刷了门禁卡,像回到自己家般,很自然地进入宅院的大门,往主楼的大门口走去。
抬头一望,各个房间的灯基本上都黑了,只有隐隐微弱的夜灯折射出一点光来。
高远房间的灯却似乎还亮着。
我心想,不会高文还没睡吧?
想起今天带他回家后,一吃完饭我就急匆匆地走了,没能陪着高家人好好说说话,心下不免愧疚。
我轻手轻脚地进入客厅,关上大门。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显然是刻意为我留着。
我登上楼,在楼道口按下开关,把厅里的灯都关了——过道里留有夜灯,不必担心一楼住着的高老夫妇起夜会有障碍。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声音,高远从房间里走出来。
如果沈洪是我所见过的阳刚之气最盛的男子,高远便是我所见过的长相最美化的男人。
古人以“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胖”形容美男子,而高远恰如其分。加上他长期的运动锻炼,肌肤白皙红润,光泽盈动,如果他是个女人,一定是个回眸一笑倾城倾国的美人。
可惜,他的男儿身反而显得有些阴柔。所幸,他成熟的男性魅力掩盖了这一点,让人看着更觉得心里舒坦。
我在房间门口站定,高远露出难得的笑容,低声问:“回来了?什么事出去得那么着急,又回来这么晚?!”
从我进高家那一天起,高远就像个兄长一样关心我的一切,不仅在学识上教会我许多东西,在人情世故上,尤其给了我许多终身受益的建议,这让我得以在人生道路上走得更顺畅。
我今晚出去得那么匆忙,他关心关心很正常。
我来到他身边,往他房里望了一眼,看见高文,忍不住走进去,坐到床边。
高远跟在我身后,目光紧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大床上,年仅八岁多的高文虽然身躯茁壮,但毕竟年纪还小,稚嫩的脸让人看着心疼。
自从高远回国后,他就从保姆那里移过来,一直和父亲高远睡在一起。
此时,高文睡得那么香甜,呼吸均匀悠长,显示他很健康。
高远在床头坐下,深切地望了儿子一眼,目光又回到我的身上,用极低的声音说:“今天他跟你出去了,回来很开心,早早就睡下,好像真是玩累了!”跟着,开怀地浅浅一笑。
我再次看高文一眼——当然,我对小家伙的爱从未改变,转移视线,目光再次与高远相对,也是极低声:
“我正想跟你商量,孩子长大了,是不是应该让他独立了?明天我们跟他说说,让他找个自己喜欢的房间,自己睡,正好这段时间我都在北京,可以帮他尽快适应?”
在高文这个前提下,高远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点点头:“好!那明天吃早餐的时候,我们跟他提!”
“嗯!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站起身,高远抬起头望着我,温柔的黑眸注视着我,似乎还有话要说。
我当然记得,刚才他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我也没打算回答:“我的事,明明再慢慢跟你说吧,天晚了,我去睡了……”不理高远询问的目光,转身离开……
盛夏的天气炎热依旧。
这几天,大多数城市都是晴空万里,白花花的太阳直晒下来,照在人的肌肤上,火辣辣地生疼。
吃完早餐,高家人还围坐在餐桌旁,休息片刻。
我和李梦颖已经有约,没见她的电话来,所以也不着急。
听到高远询问高文是否愿意独立睡,全家人都朝高文望过来。
高文明亮的大眼睛则转向我,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更让人心生喜爱,问:“妈妈,真的要我自己睡了吗?”
我浅笑洒然,和他一样认真:“昨天你还跟奶奶说会照顾妈妈了,你不会连自己睡都还不敢吧?!”
高文少爷还是那么天真,容易被激将法激中。
果然,他想了想,就板着脸,口气粗大:“自己睡就自己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会自己做的事情还少吗?!”
说着,立刻就转头,往楼下和楼上的房间望,最后,目光落在我住的房间隔壁——那个房间,正好与他现在睡的主卧相对,空间也够大,“那我就住那间,正好跟爸爸妈妈还在一起!”
“那是兰阿姨的房间!”我苦笑,“以前,你爸爸还没回来时,就是兰阿姨一直带你住着,你不会现在要把兰阿姨赶出来吧?!”
一家人都笑起来。
兰嫂是高家之前请的月嫂,现在,虽然高文长大了,不用带了,她依然在帮高家做着家政的工作。她为人不错,工作细致努力,高家对她非常敬重。
兰嫂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闻言,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众人,憨憨地笑道:“搬着就搬吧!我想,正好这段时间高瑞先生要订婚,楼上楼下都要重装整理一遍,我就住三楼去好了,那里安静!”
兰嫂在高家呆的时间比我更长,现在俨然大半个管家,她这么一说,正好合了大家的心意,高老太太说:“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已经四十岁的兰嫂呵呵笑了笑,自然单纯,说:“不委屈!以前我住那里,就是为了方便高远先生照顾阿文。现在,阿文长大了,是该让他自己睡了。睡他小时候的房间,熟悉,挺好的!我喜欢三楼的清静,早就想搬了,白天干活累了,晚上可以早点睡!”
“呵!看来是皆大欢喜啊!”高老太太笑道,转向高文,“既然你兰姨不介意,那你就住吧!”
高文即刻欢呼雀跃:“太好了,我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忍不住又跳起来,又是一番手舞足蹈。
“哈哈……”
一家人哄堂大笑。
高老太太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高远,意味深长,说:“既然这样,紫苑,你这几天抽个时间,和高远带上阿文,到商场去挑选些家具,把他的房间重新布置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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