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突袭京师,东林卖国求荣。”对于赵兴这种凭借历史的预警,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大事,张维贤反倒没有吃惊紧张。
他之所以没有吃惊紧张,是因为他认为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是赵兴学会了官员好做惊人之语的臭毛病。于是轻松的笑着开解赵兴:“见贤不必过于紧张,毛文龙之所以做此大言危言耸听,其实就是在宣传他的重要,向朝廷索要粮饷。至于你那么想东林党人,我知道,东林党人祸国,但不卖国,是你对东林攻击你,产生了太多的成见了。”
然后怜惜的看了看赵兴疲惫的神情:“你初入政治,太紧张了,该歇歇缓缓。”然后关心的安排:“一会,你就在我这里,写一份告假的折子,明日我给你带上去。然后你好好的陪着你娘和小妹,对了,还有那只小狗休息几天,去城外踏踏春,放松一下。城外春光正好呢。”
张翠艳眯着眼睛喃喃:“我也想去噢。”这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了英姿飒爽的干练女强人的表现,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儿了。
张之及立刻敲着桌子叫好:“好啊,好啊,我陪姐姐和赵兴哥结伴同行。”
张翠艳立刻恢复了女强人的身体,直接对赵兴嗤之以鼻。
赵兴赶紧转过脑袋,拒绝了伯父的好意。面对张维贤,他不想解释他为什么会透露这些,因为那都是后来才一步步发生的,自己不能用穿越做理由,否则,这个老头就会直接将自己当做神棍给轰出去。轰出去还是小的,都可能直接在这个后花园架起篝火,悄悄的将自己变成烧烤。
“还有第三点,我今日被召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皇帝刻意的把我卖了两次,要将我变成一个唯他是从的孤臣,所以,我要自保。”
此话一出,张维贤这才真的大惊失色,紧张的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赵兴就毫不隐瞒的将今日召对经过和状态环境说了。张维贤就痛苦道:“你分析的很对啊,这是皇上故意为你树敌,将你变成孤臣啊。”
张维贤紧张,但赵兴却不紧张,微微一笑:“如此一来,你我爷俩,倒是命运相同了。”
张维贤无奈的苦笑:“你过于乐观啦,其实你我本质上是不同的。我英国公一脉,是故意做孤臣,这是自保。但我是孤而不孤,因为我是唯一代表勋贵集团的人,是我在他们前面替他们顶着,保着他们的荣华富贵和平安。虽然勋贵集团没落了,但他们的潜在能力依旧强大,虽然我们刻意互相疏远,但一旦我的位置发生危险,勋贵集团会立刻站在我的身后,依旧会不遗余力的保我。而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身后,现在连条狗都没有,一旦他们群起而攻,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探出身子,一字一句的道:“连培养你成为孤臣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对你落井下石。”
赵兴却坦然一笑:“所以,为了完成上面的俩个事情,为了我这个孤臣寻求自保,所以,我要扭转我不利的局面。”
“这是不可能的。”张维贤深思了一下之后断言。
赵兴一笑,“在我手中,一切皆有可能。”然后伸手:“请伯父还给我。”
“什么?”张维贤愕然。
“那张当票。”
张维贤当时大惊:“什么,你要拿他开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将掀起一场真正的大株连,一场真正的大清洗,你知道会有多少官员人头落地吗。”
赵兴坚定的伸着手,笑眯眯的解释:“丢开我阴暗的想法,丢开我的自保。其实东林不是好东西,难道阉党就是吗?让一个辉煌的大明,走到今天这种即将奔入深渊的境况,东林是光明正大的祸害,但最开始的还是从阉党掀起的党争开始,难道这不是吗。”
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当初我不想把这个东西交给您,是希望不再掀起一场内耗的党争,但是从我这两天朝堂上看,皇上不放过我,我已经深陷其中。而在朝堂上党争的不是勋贵集团和东林,更有阉党余孽在推波助澜,他们才是防不胜防的。两个党派的争论,最少是可控的,但三个党派的争斗,是最不能把控的。小侄儿看了一本杂书,那本书叫《三体》说的就是三星互动,是最不可遵循规律,是最不可控的。”
张维贤看着赵兴,实在是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原先不交给自己,不惜得罪自己,目的就是不想阉党案重提,避免掀起一场新的大牵连。然而这时候他竟然改变主意,而且神态非常坚定。《三体》这本书,一定对他影响非常巨大,那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理论,转眼间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自己必须要寻找到,好好的读一读,别让这个孩子,走进邪路。
他是不会找到这本书的,但这本书不单单是普通的一个科幻小说,更阐述了人世间最根本的道理,那就是不确定性。
正是不确定性,让所有努力的人感觉到无力和迷茫,连隧道那头的一点光都看不到。
既然自己已经准备和这个大明共存亡,那就必须掌握确定性,大体的方向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确定性,对自己是致命的。
勋贵集团已经没落,东林党人的一言堂即将形成,而后来完全形成而不能被撼动,让大明明确的走向死亡。明确地对待一个东林党,赵兴认为自己有能力,借助勋贵集团,借助保留下来的锦衣卫,借助崇祯皇帝想要自己成为孤臣的想法,而支持自己的机会,让自己能够驾驭这一架烽火烟尘冲向深渊的马车,至少给他踩一脚刹车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果隐藏着的阉党余孽再掺合进来,那就让自己防不胜防,所以从那一段御宴之中,赵兴已经决定,为了自己未来的目标,将事情简单化,这已经是非常必要的了。
丢弃原先所有的担心,将事情简单化,更便于自己把控,这已经是赵兴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坚定的伸着手,看着张维贤的眼睛:“您老其实最明白,这个老大帝国已经走向了穷途末路,要想挽救他,第1个必须是刷新吏治,怎么样才能刷新吏治?在小侄儿看来,现在你我的势力不能够左右这个局面,那就借力打力,用另一个党派打倒另一个党派,打倒另一个腐败的官僚,让我们正义的代表,在朝堂上有话语权。”
看着震惊的英国公:“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准备先把阉党余孽纠出来,然后利用东林党人,帮助我打倒他。”
张维贤哆嗦着嘴唇看着这个开始变得如洪水猛兽的赵兴:“那就会出现东林党人一党独大,这对整个朝廷来说,更加是灾难。”
赵兴还是伸着手:“没有了残余的阉党,没有了三体的不确定性,事情就变得简单,至于东林党人一党独大,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你我运作得好,还有勋贵集团。”
张维贤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在看向赵兴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谦和的小子,而是一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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