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又是一个秋天,蕾登湖畔。
“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海因里希最近很是苦恼,因为她的魔法学习,遇上了瓶颈期。
她的家庭导师阿丽娅向她很委婉地告知了结果,然而她似乎也无能为力。
而在今天上午,今年的第三次魔能等阶测试再一次失败了,这不由使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海因里希的体质昭示着她的成就并不将止步于此,然而经过这一年的努力,她的魔力总量却依旧卡在一个相当低的水平,完全不足以承载一支高级魔法的消耗当量。
反观洛晨,在顶级战士霍恩的指导下,他已然可以同高手过上两招了(即便放了天大的氵)。但他也深知海因里希的郁闷之情,每当海因里希悄无声息地消失后,他便会在到这片湖畔寻到她。
事实上,巴斯坦一家在这片名为梦河平原的地域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家。他们一族实际上来自于极远的北域,而霍恩.巴斯坦是洛晨之父洛羽寻访北域时所结识的旧友,也是他们前佣兵团队的一员,却因严重的旧疾而带着家人早早归隐,并未回到家乡。
洛晨挽着胳膊,坐在密布着发黄杂草的湖畔,缓缓出现在海因里希的余光之中。
他只是同海因里希一般看着微波荡漾的湖中央,似乎是想要开口,但又转念一想,这一年来,他说过类似的话实在太多了。
“或许长大以后,我可以带着你去领略我的……母亲的传承。然而掌控魂灵这种事……我不想你也因此沾染上灾厄。”
洛晨的眸子陷入了灰暗。
是的,洛晨的母亲洛翎是一种极为强大的远古魔法——魂灵奥术的传承者。而在离开之时,父亲早已告知他所留下的传承身在何处。
父亲对于他们的以往很少提及,但洛晨还是很难不将魂灵奥术与其所着的“诅咒”联系开来。
就像是空容器无法承受巨大的魔力般,他的身体出现异常的情况愈发频繁了。
这番话似乎勾起了这位女孩儿更多的忧虑之情,罕见的,她拾起了足边的一颗石块,用尽全力将其掷入了水中。
石子叮铃入水,搅起片片水花,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二人眼神阴翳一语不发,最终,海因里希强挤出一幅笑脸,仿佛是在劝慰先前劝慰她的对象。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洛晨缓缓挽起海因里希的臂膀,他们正准备踏上归程。
正在这时,身后的湖面溅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涛。
二人的步伐微微一滞,正要回头望去,洛晨却猛然感到脑海中一阵七荤八素。他想扶住身旁的海因里希,余光一瞥,又似乎察觉到是整片大地都在震颤。
大地在开裂,周边的一切植被仿佛被什么侵蚀般正急剧枯萎,就连那咫尺之遥的蕾登湖,也若锅炉中的沸水般掀起阵阵滚烫的波涛。
世界末日了么?不,那明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荆棘之城,正从地底缓缓浮现。
灰暗的巨型荆棘卷着地底的碎裂土石,挺立成一座座扭曲的城堡般的造物,身后的湖水逐渐蒸干,将天地渲染得烟雾缭绕。自其身后,一股不详的气息冲天而起。
“快逃。”这是他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洛晨立刻感到极为不妙,当下便扯着海因里希向着远处极力奔逃,然而脑海中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响起,令他猛然一滞,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个声音他听不真切,更像是一种诡秘的倾诉与情绪的爆发,同外界极力呼喊着他的海因里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洛晨!洛晨……”
“……棘与……尔……”
“不要过……”
恍惚间,脑海中黑洞洞的空间中似乎踏空而行走来一只白色的身影——那瘦弱的姿态,仿佛是一位活生生的女性。
那团影子愈来愈近,仿若是久别重逢般直接贴向了他的面庞——并未有任何的触感。刹那间的相拥过后,她便悄然消逝在这片空间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刹那间的晕厥过后,他仿佛是顿悟般即刻爬了起来,不容多想便拉着嘴边念叨着什么的海因里希继续飞奔起来。
“那是魂灵还是……”
“快逃!”
灰蒙蒙的雾色弥漫,他发现自己与海因里希的躯干正在逐渐皲裂,而这片领域的边界却仿若无边无际般蔓延在整片天际,他的内心彻底绝望了。
“至少……要送她出去!”洛晨想要诱发体内的灾厄之力,燃烧浅层的血肉以换取更加强大的力量——这只是他这个年龄段琢磨出来的唯一一种应用方式。然而即刻他便注意到了右掌上那已然渐淡的白色印记,他竟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与那种力量切断了因果。
“你们,快离开!”
遥远的天际被染上了寒霜的颜色,一位提着银蓝战戟,身着寒霜色战甲的男人被冰翎所包裹,正操纵着飞羽疾行而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而那弥漫的灰暗之力正与其纠缠着,两相较量下被轻易驱散。
“父亲!”海因里希绝望的眼眸中露出一股欣喜之色,而洛晨却被因接二连三的变故而震颤不已,呆立在了原地。
那竟是霍恩叔叔么?
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缓缓飘来,在那身后远处那座最大的荆棘之城仿佛被洞开了城门,一道晦暗的身影,夹杂着一抹血红,徐徐现身。
“不可能吧……难道他真的,研究不朽有成?”欣喜的余力尚未消退,饱读岁史的海因里希又颤颤巍巍地发出了恐惧的颤音。
转瞬之间,霍恩已然停滞在二人的身旁,他铁青的面容自头盔缝隙间渗出,迅速自储物戒指中掏出一道金色的十字护符,将其交在了洛晨的手中。
“你们都是我的骄傲……快走!”霍恩的声调宛若他的面容般变得铁青,当即转过身去,直面着那雾蒙蒙的身影。
“海因,爸爸永远爱你。”他捏碎了左掌攥着的青色护符,刹那间,身后的二人便消失了踪迹。
这是他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三个月后,当二人再次回到满目疮痍的梦河平原,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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