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状态如何?”
“还算稳定,刚刚醒来还问你去哪了。”孙无终道,然后看到刘裕有点紧张,便又继续笑道:“不过你说过,你的钱财莫让你母亲知道,而且,以你母亲的为人,铁骨铮铮的,我便料得她定是不肯让你低三下气的去王府求钱,便没敢告诉她,只说你去上厕所了,她等了一会见你还没回来,便又睡着了。”
“如此,谢过老丈了。”刘裕这下赶紧恭敬道,这老头人虽口花花的,但是,倒是热心肠,如今对他刘裕一家也算是有着天大的恩情。
今晚如若不是他在这里,刘裕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于客房之中呆了一会,众人便离了开来,让刘裕一家待于房间之中休息。
瞬间热闹的房间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
两个弟弟赶紧上前抱住刘裕,才感觉安心一点。
“大哥,我饿。”刘道怜小声道。
“三弟,忍忍,我们没钱,还得给母亲治病用。”刘道规大一点,倒是懂事很多,也坚定很多。
看着刘道怜那双嗷嗷待哺的眼睛,刘裕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一家四口今日只吃了一点东西,顿时,自己也感觉有点饿了。
随即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之中,还好王修容给多了他十两银子,便赶紧出门向藏爱阙要了点廉价的吃食,待两小子狼吞虎咽完之后,自己才收拾一下残羹垫垫肚子。
然后又寻了一张席子安排两个弟弟睡于母亲旁边的地上,吹灭火烛,让他们睡得安稳一点。
如今,自己这个哥哥也算是刘家的顶梁柱,刘裕溺爱的看了一下两小子,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孙无终还没离开,竟然在和藏爱阙在大厅之中饮着小酒,小猴儿却无聊的在那里打盹。
刘裕便看了看隔壁的杜竹林母子的房间,见灯光还亮着,顿时有点同人不同命的感觉。
大家都是吃软饭的,人家吃的是铁饭碗,怎么摔都不烂,而自己吃着的却是个一次性碗,还好,这一次性碗不便宜。
“寄奴儿,来,下来饮一杯。”大厅之中,孙无终闻着开门关门声,便抬头看了一眼,见刘裕出来了,便邀约到。
刘裕也不客气,下了楼梯便步了过去。
“酒是好酒,可惜没什么心情。”刘裕接过一杯酒水喝了下去后叹到道,偌大的经济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还年轻,未来可期,看开点。”孙无终安慰了他一句。
“寄奴往后有什么打算?”
“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能有什么打算?能养活家人就不错了。”刘裕无奈道,他来这里的这段时间,感觉自己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令他憔悴不堪。
“民不过求生与求活而已,只是,这世道混乱,这最简单的事儿倒成了最难做到的活儿。”孙无终深叹了口气,竟然有点悲天悯人。
“现在大晋王朝风雨飘摇,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我们都得死在战乱之中,如此寂寂无名的一生,却是憋屈不已。”
“孙老头,你喝多了。”藏爱阙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这等王朝大事,不是他们这些小民可以讨论的。
“寄奴儿哪里人?”孙无终苦笑一声,问道。
“京口。”刘裕道。
“京口是个好地方,民风彪悍,有好兵又有好将。”孙无终称赞了一句:“说不得哪天,朝廷会于你那里招兵买马,你可以考虑一下,实在没有的出路的话,当兵是个不错的选择,薪水可以养活你一家。”
“这...这个再考虑考虑。”刘裕尬笑了一下,当兵,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王谧与这孙无终都猜的出天下将乱,如此还去当兵,岂不是自己将自己架于火上烘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一老两小可咋办?
孙无终见刘裕沉默了一下,也猜出了他的心意。
“你却是不比我,孤家寡人,战死沙场却是个美事啊。”孙无终笑道。
这话却是令刘裕一阵惊讶,想不到这老头儿却还有如此为国捐躯的悍心。
再饮几杯,刘裕觉得也无甚兴趣了,如今国家大事,比不得他现在一家四口的口食,再不寻到出路,钱银花光之后,恐怕还没天下大乱他一家就要饿死了。
“老丈居于何处?我送你回去歇歇。”刘裕起身请到。
“就隔壁不远,老头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本无衣服可换,就别相送了。”孙无终起身按住刘裕谢绝道,然后一步一步的挪了出去,刘裕看着他的背影,竟是孤单不已,心里头顿感悲凉。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开门之声让刘道规颤抖了一下。
“大哥回来啦。”
“还没睡?”刘裕有点惊讶,自己这个二弟,当真是懂事的很。
解下外套,刘裕便也就着刘道规的旁边躺了下来。
“大哥,回了京口,你莫要再去赌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寻点活儿将你的外债给还了可好?”刘道规翻了下身子,然后问道。
“好,不赌了。”刘裕轻抚了一下刘道规的额头。
“家里还有外债?”刘裕轻问道。
“嗯,隔壁的胡大婶两斤米,街头的杨大叔二两肉,表哥家的三千钱...”刘道规点算了起来。
刘裕听着,顿感头大不已,这几十号人家的加起来,恐怕自己这十两都不够还啊。
“规儿,睡觉吧,回了京口,大哥再想办法还给他们。”刘裕赶紧打断刘道规的话,然后抱住他,自己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怎么也睡不着。
钱,钱,钱。
真的是哪个年代,都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任你多大豪杰,少了这黄白二物,皆是徒然。
以前的自己再怎么穷,都没有到如今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倒还真是要人命,光想想都觉得头疼不已。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船到桥头自然直。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穷则思变,变则强。
.......
刘裕赶紧自我安慰了起来,怪不得有些人突然间就崩溃,原来一直都是如他这般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边缘,有可能一阵清风,又或者一根稻草,都可能令他崩溃不堪,轰然倒塌。
顶梁柱,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刘裕突然间竟然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了下来。
只要人不死,死的就是事。
坚强,是他如今给自己的强烈要求。
睡觉吧,刘裕自我催眠了一下,但是他那紧绷着的神经却让他无法入眠,顿时有点烦躁,却还是忍了下来。
明日在何方?刘裕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如若不欠债,他或许还可以回家耕田,但是,现在,他估计是没得办法如此安稳。
当兵吗?刘裕想到了孙无终的话,然后又觉得有点紧张了起来,鸡他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这事,但是,万一上了战场,怕是我不杀人,人杀我啊。
刘裕暂时还是将当兵这条路抛了开来,他实在还是不敢,他只想求生存与安稳。
天在混乱思绪之中慢慢的亮了,刘裕感觉十分的疲惫,一夜无眠,好在身子好,否则还真有可能猝死。
怎么办?这三个字围绕了他一晚上,还是没能得出一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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