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轰隆隆炸响一道惊雷,大雨瓢泼似的倾倒而下!
四零八落的栏杆,和被撞的碎了一地的汽车零部件,和着雨水、血水,铺满了高架桥下的沥青路面。
发动机黑烟滚滚,那浓烈的黑烟,似乎誓要冲破雨幕,直捣云天!
此时的萧妄初,正在垂头给顾曼回复消息,眼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先别去,乖乖在家等着,马上有一个惊喜送到你身边。”
点击了发送后,他抬起头,冲前面开车的司机小张叮嘱道:“开快一点。”
小张却疑惑出声:“老板,怕是快不了了,前面好像出车祸了,看样子还挺严重。”
萧妄初凝眸看去。
果然,他看到雨幕中,黑压压围着一群人,交警在一旁进行疏导,不远处,救护车正呼啸驶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就慢点吧。”
实在是想要快点见到顾曼,昨天他悄悄买了回来的机票,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攥着手里的礼物袋,那是他在国外让国际巨匠手工制作的一对子母手镯,一模一样,一大一小。
一只是顾曼的,一只是快出生的崽崽的。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顾曼和崽崽戴上之后,一大一小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时候的画面。
唇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正想着,他右眼皮猛烈跳动了起来。
莫名就有些烦躁。
车子安然滑过人流分开的一条逼仄小道,此时外面的救护车已经停在了车祸现场。
他不愿看那种场面,便只扫了一眼,就要将视线重新投回到手机上。
可……
刚刚他似乎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衣服!
他记得,那件衣服,是他临去M国之前给顾曼买的!是孕妇装,黑色的,前面用重工刺绣绣着一朵向日葵!
他还记得,当时他想要给她选粉色的,可她不愿意,信手拿了一件黑色的。
他猛然抬起了头,迅速扭头看了过去。
医生护士正抬着担架上血迹斑斑的人往救护车内送。
那人的肚子高高隆起,从他这里看去,染了血迹的向日葵在那件衣服上露出几片花瓣。
放大,放大,眼前的画面迅速冲击着自己的视觉,大脑……
轰!!!
他大脑突然轰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呆滞一瞬,不顾车子还在滑行,他几乎是疯了一样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大雨兜头浇下,不远处的天边又响起了一声惊雷。
炸开了他的听觉。
医生护士和周围议论的声音潮水一般涌进了耳内。
“还是个孕妇呢,真惨啊……”
“不知道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看起来悬了,啧啧,真可怜……”
“欸欸,司机好像当场死亡了?我看怎么盖上白布了,刚刚那出租车发疯一样冲下高架,一声巨响可吓死我了!”
“让让!让让!血库!血库!这里有一位孕妇遭遇车祸,大出血不止!”
现场一片混乱……
萧妄初连滚带爬,快速挪动发软的双腿,在救护车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他挥动双手,猛地拍门,尝试张口解释自己是谁,可喉头干涩,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急的指了指担架上的人,又指了指自己,眼眶内的双眸猩红无比。
一个年轻的急救医生似乎看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急速道:“你是伤者家属?”
萧妄初拼命点头,雨水从眼睫上滚落,砸到了地面。
“拉他上来!”急救医生果断道。
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几个护士医生一齐使劲,才堪堪将他拉了上去,直到上了车,车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他才看清担架上的人。
是她。
是顾曼。
她戴着氧气面罩,头发被污血凝成一团,唇色极白,面色如灰,羽睫覆下微微轻颤。
担架上,她的双腿下仍有股股血流涌出,染红了担架。
医生护士正在对她进行抢救。
迟来的痛感自四面八方袭来,席卷了萧妄初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他觉得窒息,心脏像被一双粗粝的大手紧紧攥住,那大手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脏捏碎、榨干。
突然,他皱紧了眉头,表情痛苦,弓起背“哇”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医生护士吓坏了,立马递过来一条毛巾。
他摆摆手,没有接那毛巾,嘶哑的声音终于从喉间发出:“曼……”可只吐出这一个字,就又说不出话了。
“糟了!伤者瞳孔散大!失血性休克!心跳骤停!”
“肾上腺素!准备除颤!”
“家属!家属!你能不能说话!?快!叫叫她的名字!叫她!”
萧妄初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口,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迸出,他浑不觉疼。
又挥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拼命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悲鸣,似乎想要冲破那层阻碍,将丢失的声音找回来。
他尝试几次开口,终于,一个极为干瘪劈裂的声音自他口中吼出:“顾曼!!!”
撕心裂肺原来是这种滋味。
“再喊!”
他一声接着一声叫着顾曼的名字,双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
心里默默祈祷:你千万不要有事……
……
终于。
“有了有了!有心跳了!”护士喊道。
萧妄初扑到跟前,握住顾曼的手。
顾曼唇角抖着,眼皮似有千斤重,睁不开,只梦呓一般艰难开口:“……芯片……别让……国外那些不怀好意的……给盗了去……”
可是就只说出这一句,她的手没了骨头似的,垂下去陷入了昏迷。
他一愣,强势如他,此刻也近乎低三下四的哀求医生:“医生,求求!求求你们救救她!”
他怕极了,怕她下一秒真的会离开自己。
她怎么可以离开自己?
不可以!
顾曼双腿下的血流依然如注,此刻虚弱的像是深秋枯树上最后一片黄叶,随时都会飘摇坠落,落进泥沼。
因为关心着她的生命安危,她刚刚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突然,他看到她手中似乎攥着一个东西,他定睛看去,正好看到她手中那个金属匣子一角刻印的“图灵”两字。
瞳孔震荡。
结合刚刚她那番昏迷状态下的呓语……
他意识到了什么。
呼吸一滞。
他疯了一般捧着顾曼的脸,又惊又怕,急切的看了看那匣子,又看了看她紧闭的双眼,突然明白。
顾曼……就是图灵?!
他想起之前两人错过的见面。
李蔚来转述说图灵正忙。
是啊,他知道,那天,她去做孕检……所以才没能赶来跟自己见面。
可笑当时的他还以为是这个叫图灵的在耍大牌。
轰!!
萧妄初呆立当场,脑袋嗡的一声。
与此同时,救护车已经驶进医院。
“家属!你让让!”
“家属!到医院了!你让一下!我们要抬伤者下去!”
“家属!家属!”
萧妄初木然的由着医护将他拖到一旁,看着顾曼被医护给推进了医院。
……
抢救及时,手术顺利。
顾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入目,先是白的晃眼的天花板,视线下移,病房素白的窗帘,再往下,是掺杂了几根白发的头顶。
许是听到了动静,那白发的主人猛然抬头。
正是萧妄初。
他似乎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两颊凹陷,眼睑下一片青黑。
此刻见她醒来,激动的瞪大了瞳孔。
“你回来了。”顾曼朝他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她终于醒了!!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一遍,随后将她一把圈进了怀里。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似乎被牵扯到了伤口,眉头皱了皱,他看在眼里,赶紧松开了她:“对不起……我太……”
“没事……”顾曼安慰他,而后视线扫过整个房间,“我们的宝宝呢?”
萧妄初脸色僵硬一瞬,随即恢复正常,解释道:“早产,要在保温箱里待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顾曼眼神闪现了些许紧张:“宝宝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说罢,他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
她唇瓣仍有些苍白,与同样苍白的脸色像是融为了一体,对于他说的话,她没有丝毫怀疑。
此时终于叹了口气,欣慰笑笑:“那就好。”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动了动自己的手,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萧妄初,疑惑出声:“妄初,你有没有看见我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匣子?”
萧妄初不自然的扯动唇角,抬起了头:“没有呀。”
“奇怪。”顾曼拧了拧眉,嘟囔一声,“我明明一直拿着的。”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只是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是的,里面东西很重要,你可以帮我找找吗?”她看起来急坏了。
想到辛辛苦苦研发的成果,就这样丢了……
她抿紧唇角,眸光盛满了祈求。
萧妄初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警察下午会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问问他们,有没有在事故现场发现。”
“好。”顾曼垂下了眼帘,紧咬下唇,唇瓣被她咬出了一排白白的齿痕,“也只能这样了。”
警察下午是带着那出租车司机的照片过来的,因为需要排除刑事案件。
“顾小姐,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警察手里拿着一张样貌普通的年轻男子照片,横到了顾曼面前。
可顾曼只扫了一眼那照片,瞬间就瞪大了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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