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妄初眼角还有余泪,但情绪已经好转很多,只静静将下巴枕在顾曼头顶。
喃喃道:“协议第二百一十八条,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遇到险情,妻子都应保护好自己,不能参与过分危险的事情,更不能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顾曼僵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萧妄初,懵懵的:“有这一条吗?”
“有的。”萧妄初直视着顾曼的双眼,“每一条都记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顾曼眼睛骨碌一转,狡辩道:“我那不是主动……是事发紧急,情势所迫……我真没有……唔。”
她正说着,萧妄初的唇便覆了上来,猝不及防的,将她口中所有的话都尽数堵了回去。
这个吻冰凉又霸道,激烈的就像是溺水者拼命攥住了岸边的一根救命稻草,想要与之紧紧连在一起,好不被可怖的洪水卷走。
“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辗转厮磨的吻结束之后,两个人额头相抵。
萧妄初垂下眼帘静静看着顾曼颤悠悠的眼睫,出口的声音分明是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鼻音。
顾曼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说了。”
“不要对不起。”萧妄初一只手揉着顾曼的后脑勺,将她揽进怀里,“永远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顾曼点点头,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
二哥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顾曼好转后去看他的时候,他正静静看着窗外发呆。
“二哥!”
顾曼今天特地托萧妄初从城南打包了一份生煎带来,那家的生煎一绝,外皮软韧,肉汁丰盈,是顾森岩小时候最爱吃的。
“二哥?”顾曼见他仍雕像一般将视线凝滞在窗外,便又出声问了一句。
“嗯。”顾森岩终于应了声,将视线转了过来,停在顾曼脸上。
虽眼神仍有些呆滞,但脸上已然有了血色。
“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顾曼笑吟吟的,将手中的打包盒掀开,生煎的热气儿混着香味儿便削尖了脑袋似的,一股脑钻了出来。
顾森岩眼瞳果然颤了颤,似乎恢复了些神采,只是声音略低:“三妹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当然记得,小时候咱俩偷拿大哥的零花钱,让司机带着咱们去城南买生煎,吃完了嘴上的油忘记擦了,被大哥发现,大哥还凶了我们,骂我们不带他去。”
顾曼说着,拿了筷子出来,递给了顾森岩,“二哥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儿?”
顾森岩接过筷子,夹起一枚生煎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
然后咬下,还滚烫的汤汁便激的他半张着嘴巴发出了声声“斯哈”。
即便烫,他也不舍得吐出来,就那样在口腔里“呼呼”吹了半天,这才咽了下去。
这样有生气的二哥,这样“活生生”的二哥,顾曼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悄悄将脸别到一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角那滴滚落下来的热泪给偷偷拭掉了。
顾森岩一口气吃完了那份生煎,几乎是狼吞虎咽。
顾曼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杯水来:“二哥,喝水。”
顾森岩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你要是还想吃,等你出院了,咱们开车去吃,现做出来的更好吃哩。”顾曼依旧笑着。
顾森岩点了点头,又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就在顾曼以为他是累了困了睡着了的时候,他才重又开口。
“三妹。”
“嗯?”顾曼坐在一旁,正拿了个苹果来削,闻言抬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顾曼削苹果的动作顿住。
“你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是不是怕我会想不开。”顾森岩又道。
“二哥,我……”
“也是。”顾森岩自嘲一笑,看向窗外,“我从小性格就软弱,遇到事情总是会哭鼻子,不能像大哥一样总能护你周全,所以你认为我遭不了打击……也……无可厚非。”
他说着,垂下了头,声音变得喃喃,“因为我的确是这样一个人,懦弱,自私。”
“不,不是的二哥……”
“你知道我看到那照片之后的感受吗?”顾森岩忽然笑了一声,抬眼看向顾曼。
顾曼一怔,她并不知道二哥是怎么知道楚玉莲跟裴戍原的事的,现在听二哥提到了照片,她直觉应该跟这事有关,便没由来的屏住了呼吸。
“震惊,愤怒,屈辱,绝望。”顾森岩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渐渐沙哑。
顾曼忽地想起来自己托G调查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了,但转而一想,自己已经将那些东西都销毁了的。
“我在想,如果没有应桓发来的那张照片,是不是……是不是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最失败的傻子一样……”
哗!!!
顾曼的手陡然一松,手里的苹果应声落地,那削了一半的苹果皮断在一旁,颤了两颤。
她早该想到的。
二哥是律师,又疼爱自己的紧,裴戍原差点杀了自己,他又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顾森岩视线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的苹果上,忽地,朝顾曼伸过了手,声音更加低哑,甚至带着鼻酸:“来。”
顾曼将手递了过去,顾森岩仔细端详着顾曼,视线下移,落在顾曼仍裹了纱布的脚踝上,还有拖鞋未能遮挡住的脚侧面,那快要结疤的伤口处。
眉头一皱,心脏揪作一团。
他大抵是想到了三妹在天台上那样拼了命的死拉着自己,千斤重量坠在她身上,都吐血了仍不肯松开手。
可她明明可以松开手的……
但她却死也不松。
那一瞬间他怕了。
怕三妹真的跟自己一同坠下万丈深渊。
当时几乎是顿悟,自己原来干了一件这样愚蠢至极的事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轻易结束生命,不顾家人感受。
他简直是个自私得不能再自私的自私鬼。
顾森岩终于张了张口,悔恨的自发涩的喉头吐出一句话:“以后别这样傻了,二哥不值得的。”
他闭了闭蓄满了泪水的眼睛,两行清泪终于颤巍巍掉落下来。
顾曼的眼泪也早已绷不住了,脱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紧咬着下唇,强忍住不让眼泪再流,但越是刻意去忍,眼泪就越是失控。
汹涌肆意,仿佛酝着巨大的委屈和后怕。
“二哥……二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二哥……二哥值得……呜呜呜……”顾曼像个孩子一样,哭诉起来。
顾森岩眼眶也渐渐湿润了,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顾曼的背,释怀道:“不哭了,不哭了,二哥以后不会那样傻了。”
顾曼哭得更厉害了,抬手捶了捶顾森岩的胳膊边哭边道:“……呜呜……坏二哥!”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去捶,毕竟二哥身体才刚刚恢复。
过了片刻,待顾曼情绪稳定些后,顾森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重又开口:“三妹,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吗?”
顾曼其实是想摇头的,因为太痛了。
看着二哥这样,她的心脏隐隐生疼。
她不想再看二哥回忆。
因为二哥如果说出来,势必会再次回忆一次经过,那些不堪的肮脏事,会再次在二哥的大脑里放电影一般的过一遍。
可没等顾曼摇头拒绝,顾森岩便轻笑一声,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无足轻重的往事,将那些不堪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应桓根据自己提供的名单很快就找到了几名愿意出庭作证的受害女孩,其中一个女孩给了他一枚U盘,这U盘是裴戍原当初不小心落在她那儿的。
里面记录了许多裴戍原强迫年轻女性的经过,但其中有一个女性很特别,因为她看起来不是被强迫,且好像没在名单之内。
应桓敏锐的想到这会不会是一个重大突破口,当下便决定先找到这位女性。
所以他想到了二哥,他调查走访期间,二哥很是热情,帮忙不少。
且二哥毕竟在帝京有些人脉,找人会比自己容易的多,他便将那女性面部小像截取出来,发给了二哥,并说明了情况。
可就连二哥都想不到的是,那张面部小像竟然是自己的枕边人楚玉莲。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
顾曼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二哥病房出来的。
浑浑噩噩的,两脚发软,像是没了骨头。
萧妄初一直守在顾森岩病房外,见顾曼出来后是这样的神态,心里猛地一紧。
“怎么了?”萧妄初紧张道。
顾曼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询问,木然经过他,像是完全凭借肌肉记忆在行走一般。
萧妄初想要上前搀扶她坐回轮椅上,可手刚刚碰到她,她便猛地一推,打开了他的手。
接着,面无表情的挪动步子,穿过走廊,上了挤满了病人和家属的电梯。
萧妄初推着轮椅,没办法挤上去,就这样看着电梯门合上,眼睁睁看着她漠然的眼神消失在视线之内。
他大脑“嗡”的一声响,意识到了什么,轮椅也不管了,径直往消防通道跑去。
待他气喘吁吁跑到顾曼所在的病房门口时,房门关着,他以为她在里面上了锁,可伸手去拧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门没关,是风吹开的。
原来她把窗子大开着,秋风凉意袭骨,簌簌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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