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天刚亮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这么早?
丁苗嘟囔着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去开了门,接着屋里的沈方鹤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出了什么事
沈方鹤忙穿衣下了床,走到了前庭,进门看到丁苗搓着手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垂着头的大姑娘。
这是谁?沈方鹤咳嗽了一声,那姑娘抬起头只一瞬间就又垂了下去,就这一抬头间让沈方鹤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秀眉杏眼、瑶鼻朱唇说不尽的好看。
“这位姑娘是?”
沈方鹤见丁苗着头没说话,冲他问了一句。
“师、师叔,”丁苗还是没抬头,声音小得可怜:“她、她是阿箬。”
“阿箬。
沈方鹤想了一下,想起了前些日子丁苗曾跟他提起过尹香给他保过一个媒,女方就叫阿箬
“还不让阿箬姑娘坐下。”
丁苗手忙脚乱地搬来了椅子,让阿箬坐了下来。
“姑娘这么早来是有么急事吗?”沈方鹤不敢问她是不是家有病人,只能问是不是有事。
“郎中先生,”阿箬又怯生生站了起来,沈方鹤忙摆手让她了下来。阿箬道:“郎中先生,我想……我想……我想在医馆里住……住……住几天。”
住几天?沈方鹤看看丁苗,丁苗也是一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医馆又不是客栈怎能随便住人呢,而且还是个小姑娘
“姑娘为何要住在我医馆里,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沈方鹤这么一问阿箬哭了,阿箬一哭不光丁苗慌了,就连方鹤也为难了,大早上的一个姑娘家在医馆里哭若是被别人看到会怎么想。
“姑娘别哭,有事慢慢说。”沈方鹤轻声安慰着,丁苗在旁边更是急得出了一头汗。
“我爹……我爹不要我了。”
“你爹不要你了?”沈方鹤打量了一下阿箬,只见阿箬一身丝绸,又穿金戴银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他爹怎能会不要她了呢?
丁苗在一旁安慰道:“阿箬姑娘,你别着急慢慢说!”
阿箬擦了把眼泪,说道:“我家是这地方上的大富之家,从小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我爹我娘都很疼我和我的哥哥,什么事能顺着我,就算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想办法去摘。”
喜欢天上的星星?
丁苗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的天空,那么高能摘下来吗?
“可到了我懂事之后,我就感受不到快乐了,我爹终日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到吃饭时出来那么一会儿又老跟我娘吵闹,我好希望我家还像以前一样,但爹娘却越来越凶。
“昨日晚上爹和娘又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到后来连碗都摔了,我哭啊、哭啊求他们不要吵了,可他们都不理我,我就自己跑了出来。”
丁苗插嘴道:“你昨晚就跑出来了,那这一夜你去了哪里?”
阿箬道:“昨晚我摸黑到了南塘镇,住在了鸿福客栈。可我怕我爹派人找过来,就早早的跑了出来,我在南塘没有几个认识的人,香姨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只能来找你了,苗哥哥,郎中先生,你们能收留我吗?实在不想回那个家了!”
阿箬说着眼角又流下泪来,丁苗搓着手看着沈方鹤:“师叔,您……您看……
沈方鹤没理他,对阿箬道:“姑娘家不在南塘镇上?”
阿箬摇头道:“不在,我家离南塘三十里,叫寒云庄。”
寒云庄
沈方鹤心里一颤,想起来钱百万留下的纸条儿。
出身繁华里
野渡听龙吟
浮生三千事
隐居望寒云
钱百万所留的这几句似诗似偈的话,那里面所指的寒云就寒云庄。
“那你的外公就是龙老太爷了?”
阿箬又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我外公。”
“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姑娘十七岁了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
“没有,”阿箬头摇个不停:“我娘从来没带我去过外公家,好像也没见她去过。”
“那龙家的人你一个也没见过?”
阿箬想了一想,说道:“见过一个,我爹叫他三叔,让我叫他三外公。”
“姑娘在哪里见到的他?”
“我家。”
“他经常去吗?”
阿箬又想了想:“也不经常去,这些年有过三五次吧。
沈方鹤沉默了,丁苗低声问道:“师叔,这事儿?”
“给阿箬姑娘收拾个房,就在这里住下吧,对外面不可说起。”
丁苗高兴地“哎”了一声,跑步去了后院。
丁苗领着阿箬去了后院,沈方鹤坐在诊堂静静地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钱百万的失踪跟寒云庄有关,尹香香的失踪又跟钱百万有关,龙善本囚禁了钱百万,恰好尹香香又是龙善本的女儿。
龙三娘嫁到了寒云庄,一个南塘镇上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下嫁到一个山庄的庄主,应该活得很好才对,为什么龙三娘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阿箬说她娘从没带她去过龙府,还说没见过她娘去过外公家,这事情有点不合常理,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方鹤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又把阿箬的话想了一遍,猛然发现了一处破绽。阿箬说她十七岁,还有个哥哥,就算她哥哥只比她大上一岁也有十八岁了,而龙三娘当日说了这样一句话:嫁到这里,这十五年来我生不如死。
龙三娘嫁到寒云庄十五年,却有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此事有点蹊跷!
沈方鹤想到这里默默地道:看来我该再去一次龙府了!
正月初八,早上。
沈方鹤吃了早饭,提上礼盒准备去龙府拜见龙老太爷,还没出门,就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个人影小跑着进了屋。
“啸风兄弟,这么早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龙啸风,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听沈方鹤这么一问,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道:“我哥死了!”
“什么?”沈方鹤大吃一惊,龙啸风上面三个姐姐,没有兄弟,他口中的哥哥指得就是龙啸方,龙啸方无病无灾怎么会突然死了?
“兄弟你别急,慢慢说。”沈方鹤弯腰扶起了龙啸风,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龙啸风又喘了几口气含泪说:“早上我舒眉嫂子匆匆忙忙地跑到我家,说我啸方哥死了。”
“有没有说怎么死的?”
龙啸风摇头道:“没有,我听她说完马上跑来了,大哥,你跟我去看看吧,我怕啸方哥是遭了毒手。”
沈方鹤想了一遍,没想出有谁会杀龙啸方,洪明苏已死,严讌儿跟龙家恩怨已解,也没有理由杀龙啸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方鹤不及多想,跟着龙啸风匆匆忙忙地去了柳家村。
柳家村,河边茅屋。
龙老太爷、龙善本还有几个龙家的长者围在龙啸方床前,柳舒眉倚在墙角哭。见沈方鹤进来众人忙让开了一条路,让沈方鹤挤到了床前。
沈方鹤撩开龙啸方身上的被褥,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轻轻地把被褥盖好。
“先生,”龙老太爷靠近沈方鹤轻唤一声:“啸……啸方爹这是怎么……!”
龙老太爷情急之下差点唤出了龙啸方的名字,沈方鹤低头叹息道:“老爷子寿终正寝,各位不必多想,好好料理后事吧。”
沈方鹤说完摇着头走出了茅屋,柳舒眉在身后轻唤了一声:“先生。”
沈方鹤停下了脚回头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柳舒眉正待开口,龙老太爷走了出来,冲两人使了个眼色,沈方鹤扭头走了。
正月初十,龙老太爷带着龙氏家族几百人把龙啸方埋葬到了他爹的墓旁,锁了十几年的龙啸方旧宅被打开了,院子里的荒草长到了一人多高,不大的院子里埋了两座坟,更添了许多阴冷。
柳舒眉哭得死去活来,在场的乡民无不动容,沈方鹤在人群中看到了柳含眉,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柳舒眉嘴角噙着冷笑。
埋了龙啸方,天又下起了大雪,沈方鹤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医馆赶,突然一把伞撑到了头顶上,沈方鹤一回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笑。
“郎中先生,这么大雪不避一避?”严讌儿带着笑意盯着沈方鹤的眼睛。
“这点雪算什么,跟我心里的冰比起来它还是暖的。”
“哎哟,谁把冰放到郎中先生心里了,能让我看看吗?”
“你。”
沈方鹤停下了脚,看着严讌儿的脸,严讌儿也停了下来,一只手撑着伞,也看着沈方鹤。雪花如棉絮一样落在身边,两人能清楚地听到雪落的声音。
“我?”
“对,就是你,”沈方鹤冷冷地道:“你引我来南塘镇,是不是早知道了龙家的事?”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洪明苏打龙啸方坟墓的主意?”
“我只是想报复龙家那老乌龟。”
“报复?”沈方鹤突然感到一阵难过:“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要死好多人,洪明苏是个开头,龙啸方跟着去了,接下来会是谁你知道吗?”
严讌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接下来会是谁?
沈方鹤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心里猛然跳出了一个人:钱百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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