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访客，源氏兄妹回到餐厅里，在壁炉前的圆毯上盘膝对坐下来烤火取暖。
红彤彤的火苗在壁炉里燃烧得正旺，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以及几碟点心零星散落在毯子周围的空地上。
「不要把茶水洒到地板上，茶渍很难清理。」哥哥源光说着，随手从身后不远处的旧报纸堆里抽出来几张递给妹妹源暗，「铺点东西再放杯子。」
「我会自己弄干净的。」源暗随口敷衍着，却并没有去接。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客人带来的故事上。
「至清最后，还是没有讲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吃鱼呢。你说，她真的只是因为小时候，被强迫吃过水煮宠物鱼的缘故吗？」
她问自己的哥哥。
然而哥哥似乎对她的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你说呢。」他说。
他知道妹妹是明知故问，所以懒得回应。
可妹妹看上去并不介意他的冷淡，此刻的她比起刚才在客人面前时爱讲话多了。
「唔，你觉得至清家的鱼食，到底是用什么肉做的啊？」
特殊的肉啊……该不会，是人肉吧？早知道就该问清楚哪里有卖的，好让他们也能买几袋回来喂鱼。
不知是否是出于兄妹之间的高度默契感，尽管源暗并没有将想法全部讲出口，源光却已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他问她：「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卖人肉饲料的地方？」
虽然是在对妹妹说话，可是源光却并没有看着她。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壁炉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嗡嗡作响的火苗。
间歇的爆裂声从烟道里传了出来，他想今夜也许会刮起很强烈的大暴风吧。希望那时候，他们的客人，已经顺利找到一处可以安身的避风港了。不过，找到亦或找不到，都与他无关。
「怎么会。」唇尾勾了勾，源暗端起快要凉掉的红茶来抿了一小口，「只是我亲爱的哥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觉得，后来至清的父母，到底有没有回家呢？」
她把茶杯放到哥哥刚铺好的报纸上。几滴不小心洒落的茶水瞬间在纸面上晕染了开来，刚好模糊掉了一则不知何年何月的陈旧新闻：
昨日，×市拆迁中××小区的一户居民房冰箱内发现大量尸块，鉴定结果显示分别属于一男一女两具成年死者，且死亡时间并不相同。
经同小区邻居介绍，该户居民乃是三口之家，已经数月未在小区里出现过。
根据现场残留证据，警方初步判断犯罪嫌疑人为该户男女主人的失踪未成年女儿知情（化名）。
其犯罪原因尚在调查中。
白昼渐渐变得冗长。
又是一个无聊的午后，源暗趴在洒满了阳光的窗边软榻上，舒展开了孪生哥哥源光刚刚拿给她的日报。
一则有趣的新闻一下子就闯进了视线里。她坐了起来，将报纸凑近眼睛，一行一行地细细读着那些字：
昨日，×市因发现凶杀案停工的××小区重启拆迁工作，却不料竟于同一户居民房内水族箱中又发现了一具新尸体。
经现场遗书证实，该死者正是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杀父弑母案犯罪嫌疑人知情（化名）。
遗书详细内容警方尚未透露。但据称，两宗案件的真实原委其实是“听信灵媒师蒙骗的母亲为了拯救重病的女儿自杀，而目击父亲以其母身体喂鱼过程的女儿在误会之下替母报仇杀害了生父，并且最终因发现真相自杀”的一场不幸惨剧。
目前该消息可靠度尚在确认中。
「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
源光把沏好的下午茶端了过来，见妹妹正聚精会神地读着报纸，便随口一问。他家妹妹最近，似乎对于对岸某座城市的新闻格外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古书里的一句话而已。」
虽然对她来说的确算得上是有意思，但恐怕却还不足以引起她这位口味相当挑剔的孪生哥哥的兴致吧。所以她懒得费舌详述。
「哪一句？」
源光接着妹妹的话尾问了一句。其实只是象征性一问。是哪一句，他早已了然。
果然，他听到妹妹回答——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哥哥你，早就猜到了吧……」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活于世，太过较真的话，或许反倒会害自己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呢。
如同他们兄妹二人，又不如他们兄妹二人。
毕竟这世间，纵使再亲密的孪生子，能像他们这样永生在一起不分离的，又有几人呢。
源暗抬眸，轻轻地望了站在她身边整理茶具的源光一眼。恰巧这时候，源光也正在垂眸看她。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此时的兄妹二人心里，闪过的是同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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