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是来找吉……父亲的？”
吉尔德靠在篱笆旁，仰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最少一个头的二人。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吉尔德身旁随着手腕上下摆动的扫帚，似乎在向一旁的二人表达着这位少年心中的烦躁。
靠在篱笆旁的身体逐渐挺直，吉尔德挑了下眉。
“他不是一直在看守所吗？”
吉尔德的话，让站在篱笆外的二人微微一愣。站在吉尔德身前的伊查转过头，看向阿库尔，似乎准备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借着回头的动作，伊查的嘴巴微微开启，小声对阿库尔问了句。
“要告诉他吉莱斯的事情吗？”
阿库尔沉默数秒，最终从伊查身后走出，来到吉尔德面前。盯着眼前的少年，他缓了口气，露出了一道和蔼的笑容，“吉莱斯不在看守所，我本以为他终于开窍了，结果看来，这小子只是偷摸着带人调查去了。”
“……呵，真是‘敬业’啊。”
简单吐槽一句的吉尔德，低下了头，不再多说。虽然阿库尔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的心中，绝不好受。
站在阿库尔身后的伊查，微微转头，将目光放到一旁。对于吉尔德家的事情，他比阿库尔知道得多。为了赚钱，吉莱斯从未在家呆满过十二小时。在吉尔德十到十三岁之间，或许只有周末的晚餐，才有可能看到这位名为父亲的人。
更别说凯琳失踪后本就不常回家的吉莱斯，又碰上了这连续一个月的人口失踪，以他的性格，或许真的有两三个月没有回来看过自己的儿子了。
“孩子……我知道你对吉莱斯有许多怨言，但我希望你知道，吉莱斯他其实很在乎你们。”
粗糙的大手，盖住吉尔德的肩膀，对于眼前的少年，阿库尔虽然明白吉莱斯的苦衷，但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吉莱斯的家族，除了吉莱斯这一代外，代代都是贫苦的农民。虽然在自己来到卢克镇后帮这座城镇疏通了一条通往萨文城的官道，让卢克镇的农民不用冒着被哥布林袭击的风险，花半个月的时间穿过森林与山道去萨文贩卖自己地里额外的庄稼。但就算如此，也只是让那些贫困的镇民，勉强能在圣诞节攒下一些钱买些好吃的而已。
吉莱斯的父母也是因为年轻时太过拼命，未到四十就染上了一身恶疾，在吉尔德未出生前便入了土。甚至他们二老用于记录的墓碑，也是在吉莱斯成为所长后，在混杂着许多尸骨的土堆前立起的。
吉莱斯穷怕了。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都是在他有了资金后，才去尝试的。等到吉尔德出生时，吉莱斯家早已脱离了穷的概念，生活质量，在卢克镇也算是不错的位置。
如果算上吉莱斯在比尔银行的存款，吉莱斯家并不比当着卫兵队长，家有着萨斯王国赠予体恤金的伊查家穷多少。
可惜，吉莱斯既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怪物。作为一介普通平民的他之所以能攒下这么钱，都是用时间换来的。在凯琳没失踪前，吉莱斯这样的工作，虽然让吉尔德颇有怨言，但不至于爆发出来。
但如今，这仅剩的三口之家，又在数月前，失去了母亲的角色……
“孩子，相信我，无论吉莱斯干了什么，他都不会伤害你的。或许他有时候会钻进牛角尖出不来，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但他终究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只是他不知该怎么表达罢了……”
不过当阿库尔说出这句话后，伊查就明白了。靠在肩膀的大剑，上下晃了晃，望着天空的嘴，抖了抖，他露出了一道难以言喻的笑容。
虽然没有明说，但阿库尔表达的意思，不就是家长一切是为了你好吗，伊查小时可听过许多遍。
“阿库尔镇长！”
看吧，不乐意了。
吉尔德将一只手挡在额前，粗暴地打断了老人的话。他向后退了几步，深吸了口气，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您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做。”
见吉尔德已经下了逐客令，阿库尔也不好多说什么。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数秒，尽管这位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在一声叹息中，消失无踪。
对着一旁看戏的伊查招了下手，这对从商业街走出的二人，离开了。
不过伊查与阿库尔都没有注意到，在吉尔德后退时，紧靠在眼前的指缝，正渗着血色的光芒。
“他，不在卢克镇？”
将身体藏入阴影，微弱的血气，出现在吉尔德的眼中。血色的脉络，自瞳孔而起，将棕黑的眼瞳染为血色。感受着血气带来的信息，吉尔德微微张嘴，一道血雾，沿着嘴唇，飘入空中。
身为卢克镇仅有的两名血族，他们从一开始就可以互相感知。只是，无论是吉莱斯还是吉尔德，都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个能力。而在吉尔德恢复记忆之前，他更是连这个能力，都不曾知道。
散出的血雾在天空游荡了一会，突然，沸腾起来。本是虚无的血气就如拥有实体一般，随着沸腾的持续，血珠不断从雾气蹦出，落入草地。血珠逐渐凝聚，最后变成了一道细流，指向了一处方向。
“那个方向是……爷爷奶奶的老宅？果然你这个混蛋一有事就喜欢躲到那里去。”
这是第几次来着？二，三？对于吉尔德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明白，镇外的老宅，就如吉莱斯的避难所一般，一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便把自己关在屋中。
但，这次，便是最后一次了。
吉尔德伸出手，靠在胸口上。血雾，顺着吉尔德的脚步向上蔓延，逐渐覆盖住了全身。抬头望了眼小镇的东方，吉尔德的脸上，露出一道笑容。
“达娜，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吉莱斯继续在卢克镇作恶下去的。”
语罢，吉尔德化作一团血气，消失在阴影之中。
“伊查，我们等会去吉莱斯镇外那个老宅看看。”
卢克镇的街道上，阿库尔望着逐渐暗下的天空，不知为何，他的胸口有些发闷。
“啊，好，好的。”
阿库尔的一旁，伊查也在抬头望着。不过他并没有望天，而是看着另一处方向。
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伊查，阿库尔瞄了眼他刚刚望去的方向，笑了笑，心中大致明白了什么。
“伊查，你先回去和伊达尔说一声吧。”
“好……不！不，还是算了吧。”
本能地应了一声，伊查随即察觉到一分不对，将目光从家的位置抽离，摇起头来。刚刚提起的心情，也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靠了靠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大剑，伊查对向老镇长，扯了扯嘴角，一道苦笑出现在了他的脸前。
“反正，我这侄子也早就习惯了吧。”
“没事，去说一声，我回去拿些东西后正好和维克说点事。吉莱斯今晚不在，让他注意下镇子的安全。”
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阿库尔拍了下伊查的肩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顺道去打个饭，我们应该会很晚才能回来。”
阿库尔的声音，悠悠地从耳旁传来，但等伊查反应过来时，远处的街道上，一道身影，已在昏暗的天空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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