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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暗淡的森林，翻越如晚潮般被深色矮草覆盖的波浪状的缓丘，来自萨里斯垒的侦查队伍抵达了那处沉寂在一片小小的原野上的村落。
靠近福斯坦斯山脉的崎岖土地绝大多数都不适合开垦农田，这里的土地要么遍地砾石要么土层太浅；再加上旧世界那微毒的土壤使得几乎所有农产品都缺乏高产的潜力，在这种缺乏水路、远离主要人类聚集区的地带种植任何作物的企图毫无疑问都是徒劳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即使将村落中央那最高最大的村庄集体食堂也计算在内，这座村庄一共也才7户人家，几片因季节原因没有种植任何作物的农田被腐朽严重的低矮栅栏包围，七零八落的分散在村庄的周围；一座民兵的守夜小屋孤零零的伫立在不远处的丘陵顶端，从那已经漏风的屋顶来判断、这间小屋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使用了。
“......”
即使这已经是目击了无数次的场景，莫德特也仍保持了沉默。
如果说萨里斯垒因为佣兵们年复一年的活跃还多少显现出些许生气，那么眼前这座小村便是整个旧世界许多人类的真实写照——佣农们背朝暗淡的圣阳、面朝有毒的土壤，将自己十数年的壮年时代全部耗费在孤寂的村落和永远病恹恹的农田中，只为日复一日的向人类帝国的粮仓中输送着自己的血汗。
他的家乡，灰风也是如此。
虽然有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耕地乃至更多重要的水资源，但是地理位置以及其新生的“没有城墙的聚落”的特征决定了村庄这一因为光荣和平后人口急速增长而诞生的全新聚落类型存在着其发展的必然天花板。
在旧世界那残酷的灰色调的贫瘠之中，贫穷与落后成为了这些村庄的代名词。
也成为了恐怖和绝望最容易入侵的对象。
“在这种荒郊野岭住着简直是活受罪...”
“嘿，这些农民还得向左森林城缴税呢，那里的行政官虽然不是贵族，但是听说对待这些农民和戈隆那个死胖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呐——据说每年秋、冬两季都要上缴77磅的粮食呢。”
“嚯！就这么几户人家缴77磅？还两季？就这么几亩田地能有那么多粮食？”
“那还用说，就咱们这里的地，能长出食物就谢天谢地了，再说还得给皇帝陛下和教皇倪下缴帝国税和什一税呢...”
“女神呐——简直就是奴...”
莫德特身后，那几名萨里斯垒的士兵们幸灾乐祸的小声交谈着，直到比亚特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这些士兵才堪堪收住那副事不关己的嘴脸。
从帝国成立之初开始，士兵们就是由人类帝国保证一切人生需要的铁饭碗的象征，光荣和平后，虽然帝国近乎大规模裁撤了近乎三分之二的帝国军队及民兵组织，但基本的军队优先的政策并没有太大变化，各帝国成员虽然保有的军队数量因富裕程度而参差不齐，但在旧世界，没有一直靠谱军队保护的国家毫无疑问会被遍地的暴徒自由民、强盗贵族和各色难以料想的敌人盯上。
正是因为如此，萨里斯城卫队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受到了盘剥、兵员素质低下、训练度也很是一般，但吃饱喝足却也仍基本没有问题，再加上穿住由公家负责，也难怪这些可能十几年都不离开城市的士兵们会对这些农民们的境遇毫无同情。
连同类都难以共情的人，恐怕也很难对非人产生同情吧。
又一次确信了老师凡德尼兰的理念几乎无法在旧世界成功的莫德特闭了闭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对眼前村庄的观察上。
“奇怪，这里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啊，连房屋也多半是完好的。”
一旁，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士兵之间对话的耶露莎非常适时的代替莫德特，将村庄中最大的违和之处说出了口。
闻言，莫德特些微的眯起了眼睛，目光越过小村那不知是风化还是腐朽导致的斑驳外墙，看向村子的另一侧。
的确，正如耶露莎所说，这片小到一眼就能看穿的村子几乎没有被破坏或是曾经遭受战斗的痕迹，房屋的前门大多虚掩着，屋内那没有烛光的薄暗之中没有透出任何生机；一些农具、几件衣物和一个老旧的草筐散落在村中唯一一条由人脚踩出的土路上，显示出这里可能曾经经历了一次凌乱的逃亡。
而除此之外，这片已经被其耕耘者们抛弃的小村再没有什么尤为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看这样子，这个村子的人似乎是安全撤离了。”
“看样子就是那样了，不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耶露莎那亮橙色的马尾上下晃动了下，肯定了莫德特的说法。
但这是不可能的。
莫德特想到。
村子里没有留下任何魔物曾经肆虐甚至是经过的痕迹，但方才森林里的那片凄惨的现场又分明表明魔物确实抵达了这片区域，既然如此那究竟是什么阻止或者说吸引了魔物的注意力？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故。
“喂！这边有了发现！”
就在莫德特想着是否应该去周边逛一逛的时候，远处的小丘顶部，那些早就四散开来寻找情报的佣兵中的一名挥舞着手，看起来是在丘陵的另一侧发现了什么。
毫不犹豫，莫德特与耶露莎一前一后的穿过荒芜的农田与无人的土路，爬上丘顶又通过议论纷纷的佣兵，俯瞰向丘陵的另一侧。
就在这另一侧的丘底，一处呈现出焦黑色与血红色的小型战场正在旧世界午后的天空下散着袅袅青烟。
以数个完全被高温涂成黑色的超大坑洼为中心，大量令人汗毛倒立的巨型蜘蛛魔物的碎块零零散散、毫无规律的散落在像是被魔法犁翻耕过的沟壑坑洼之间；在那还未完全散去的青烟之中，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焦味顺着小丘的山坡向着扑面而来，令人直皱眉头。
这片一看便是经过激烈魔法战的战场遗址一直从丘陵的底部延伸至莫德特等人前方的丘体的半腰，一幅防守之人且战且退、蜘蛛魔物如浪潮翻涌的场景立刻便出现在莫德特和耶露莎等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人的脑中。
“这里的村民看起来是被一位魔法师给救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之中的塞留斯这般说道。
“而且这位魔法师看起来实力不差，这里的现场没有人类尸骸的痕迹，死掉的应该只有那些追击过来的魔物。”
莫德特接着塞留斯的话头说道。
怪不得村庄里没有任何魔物的痕迹，原来是这个不知道何方神圣的魔法师赶在魔物到来之前就护住了这里的村民，也因此将魔物们引离了村子。
而至于森林中的那些遇难者，很有可能是在混乱中不小心脱离了队伍的不幸之人——离开了魔法师的庇护，他们在魔物的獠牙之下当然是无处可逃了...
可这样一来，森林里那条魔物的腿又是被谁砍下来的？
“继续沿着痕迹追踪下去吧，萨里斯垒那边从没有魔法师抵达，所以这些村民一定是被这名魔法师保护着向中央森林的方向去了。”
深知此时这一地区的事件仍然谜团重重的莫德特沉默了片刻，向侦察队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
“等等，哈尔根...大人，你应该也看到了底下那些骇人的尸体，在这一地区的肆虐的怪物的大小很不正常，这些怪物显然不是生活在福斯坦斯辖区内的污染生物，而是从福斯坦斯山脉深处跑出来的受混沌魔力影响极深的魔物，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退回萨里斯垒应该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可很显然，那些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庞大魔物的佣兵们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
人群躁动着，开始隐隐的向莫德特与耶露莎的方向靠拢，似乎是想依此来迫使这个年轻人做出返回萨里斯垒的决定。
“当然，如果诸位想要回去的话可以自行返回城市，参加这次行动本就是志愿，所以我不会对诸位的脱离任务的行为多做评价。”
而莫德特的冷淡态度却只会令这些佣兵们大失所望。
“我的本意是聚集起尽可能多的人从混乱之中拯救王国的子民，但如果各位认为自己的生命因此受到了威胁，当然可以就此退出——但我是不会取消这次行动的。”
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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