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已经很清楚你对保卫城邦所下的决心了，所以让我们回到有关于我去留的话题上来吧。”
莫德特打断了耶露莎那仿佛要将对话变成倾诉的陈述句。
他不太喜欢沉重的气氛，因为自己不习惯与别人一起长吁短叹、悲春伤秋；他也不喜欢别人向自己大倒苦水，因为难以产生共情的自己出了施以廉价的怜悯外什么也做不到。
没人希望自己伤感时，身边站着一个没表情的死人脸吧。
所以，若是在信息的对等交换中不得已提到的倒也罢了，可要是这灰色主题是由对话双方中的某一方主动提及的，莫德特一般都会选择岔开话题。
“...怎么，怕我会向你诉苦？”
耶露莎的语气有些变冷。
“我不擅长倾听，这一点你应该多少能够察觉到不是吗。而且，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个会随便向陌生人诉苦的人——你可没那么软弱。”
小人族的成年年龄在1-2岁左右，而且有着抵抗器质性衰老的种族特质，所以别看耶露莎一幅幼/女模样，可她实际上可能比莫德特看到的摆摊大妈还要年长几岁。
这样一位人生阅历丰富的人是不会轻易崩溃的，更何况她还是位周游旧世界已久，一路忍耐歧视而来的亚人医生。
“哼，说的好像你很懂我似的。不过算你说对了，就算明天就是我45岁的生日，我也不至于脆弱到要像你这样的小鬼诉衷肠！”
“您说的是。”
看着耶露莎脸上那嘲讽间带着坦然的坏笑，莫德特耸了耸肩以表示自己那无奈的顺从。
结果你最后还是把话题带到这里来了啊。
莫德特想着。
小人族与人类极为相像，二者不仅可以通婚，甚至还有过繁育后代的先例，可以说除了身高以外几乎无法在日常生活中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但他们毕竟是非人类种族，所以本质上还是与人类生命状态不同的生物。
小人族作为与胎生的人类完全不同的卵生生物，成年极早，在与创造能力和联想能力有关的领域有着远强于普通人类的潜力，并且有着抗衰老的种族能力，即使临近寿命极限身体机能也不会下降。
但这样的先天优势伴随着代价：小人族的平均寿命极限只有人类的一半，在35岁-40岁之间徘徊。
这看起来似乎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有着抗衰老的天赋，小人族的极限寿命却仍然如此之短呢？
正是这个怪异之处，形成了小人与人类之间的巨大鸿沟。
小人族的“年老死亡”并非是由于器官的老化或是疾病的侵袭，而是“命运的审判”。
起码教会是这么说的。
而事实也似乎与他们所声称的相近；虽然每个小人的极限寿命都不尽相同，但是一旦这一命中注定的年纪临近，无论小人健康与否，他们都将平静的迈向死亡。
原因不明。
有些人说小人死于诅咒，女神因为他们不忠诚于秩序而降下了惩罚；有人说这就是非人的下场，并非神长子的他们在神创之初便存在缺陷，无法在秩序世界之中活过数十年。
但无论如何，小人族这原因不明的死亡被视作不祥之兆，而被这不祥之兆缠绕的小人族，自然不会受到各个人类聚集地的欢迎。
这是非人们身上普遍存在的问题，他们要么面目可憎，与人类样貌相去甚远、要么有着怪异特性，常被视作是灾星降世。
人类会迫害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同。
就像他们也曾经同室操戈——因为这样与那样的不同。
耶露莎说的对，只是看着世界时不会改变的；因为在人类诞生后的岁月里，历史只不过是在不断重复。
“你说，你无论如何都想要改变世界...”
过分强大的联想能力在这个时候拖了莫德特的后腿，通过反哺脑海中那沉淀着的知识，原本对耶露莎的提议毫无兴趣的莫德特开始再一次思考。
思考自己的目标，以及自己实现目标的方式。
“没错，我说了。”
耶露莎双手环胸，说道。
“怎么，你小子想要嘲笑我吗？哼，尽管笑吧，不过记得笑完后跟我说一声，我好开始揍你。”
耶露莎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踹了莫德特的小腿一脚——看来她已经开始探索能更加方便的展示自己威严的方式了。
“是啊，如果能笑出来的话我一定会笑出来的：神圣帝国存在了532年，在此之前，还从没有哪个非人类种族出现在人类撰写的史书上，更别提改变这个由人类主宰的世界了。”
顿了顿，莫德特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你说得又或许没错。比起修复一辆已经损坏到无可救药的老旧马车，再重新制造一款新式马车或许能让你在旅途上走得更远。”
“那是当然！当你发现你根本坐不上这辆马车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大开大合地拍了拍莫德特的屁.股，耶露莎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所以，你想通了？”
“并没有，你的说法给了我新的思路，但我恐怕还是得拒绝你邀请我返回城邦的提案。”
但耶露莎的满怀期待却被莫德特不假思索的回绝给浇了一盆凉水。
嘭！
于是，莫德特的小腿又一次遭到了耶露莎毫不留情的重击。
“我可算服气了，你小子他馬是不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啊？我费了这么大劲跟你讲明利害和决心，结果你的回答还是这个？”
“你说服不了我，是因为你没有解决一个重要的问题。”
早已经习惯了疼痛的莫德特无视了小人的提及，自顾自地说道。
“你希望我返回城邦，是因为从我身上看到了挽救城邦的可能性，但假如现在我告诉你，我会给城邦带来更大的危险，你还会执意要我回到城邦吗。”
莫德特俯瞰着小人那在自己面前永远怒多喜少的脸。
“我返回城邦之后不仅不能拯救城邦于危难，反而还会将其置于远大于帝国篡位的危险之下，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理由。”
“危险？开什么玩笑，在旧世界还有什么危险能比的上人类帝国这尊庞然大物？在旧世界，人类神圣帝国的力量是无人能敌的，我们亚人很清楚，你们人类也应该一样。”
若非莫德特的表情认真，恐怕耶露莎就会认为眼前的年轻人是在故意编造谎言哄骗自己了。
“当然有。”
听到耶露莎的说辞，莫德特那表情极度收敛的脸上十分罕见的露出了露骨且不屑的嗤笑。
“混沌魔军——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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