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问问试试：不知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如果可以的话，莫德特是真的很想现在就挣脱小人的拉扯，消失在这个执着的大麻烦面前。只可惜老师那“只要还有对话的机会，就应当将对话当做主要手段”的教诲压倒了属于年轻人的感性，让莫德特只能在口头提出软弱的抗议。
“废话，当然没有了。”
“那好吧，我换一个问题。请问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干些什么？”
“吵架。”
唔额...
面对如此耿直的回答，就算是莫德特也实在找不出合理的托词回绝了。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那循规蹈矩的“好心”居然在阴差阳错之下为自己从荒野捡回了这么一个阴魂不散的麻烦。
“（好心有没有好报我不知道，但看起来假情假意会带来大麻烦是一定的。）”
萨里斯垒的街道算不得宽阔，小人与人类一前一后的大步向前，不过熟悉之间就将充斥着佣兵笑声的主干道甩在了身后。
人类在战后新建的城市除了没有城墙这一特点之外，还有着深巷错综的特色。
习惯于搭建高耸入云的高塔与砖砌的拥挤要塞的人类在战后复兴之初还不懂得“城区规划”这样新颖的概念，帝国的工程师们误以为只要将房子与房子摆放在一起就能形成城区的错误理念滋生了恶臭且肮脏的人类小巷。在旧世界人口上升，平民区规模越来越大，规划也愈来愈敷衍之后，这样的问题就变得更为明显。
有人说城市小巷是这个城市的良心——如果哪个城市的巷子之中没有堆积着垃圾也没有流淌着污水，那么这个城市的市容管理便是合格的；如果哪个城市的巷子之中没有腐烂的尸体也没有陈年的血渍，那么这个城市的治安管理便是合格的。
所以，莫德特现在觉得很抱歉。
因为他为萨里斯垒那早已入土几英尺的治安指数又填上了一捧土。
“呼——”
当二人在巷中站定后，小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问你，莫德特·里·哈尔根。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现在正在被名叫耶露莎·弗里昂的小人族训斥。”
“不是问你那个！”
小人那高高吊起的眉毛让莫德特将自己接下来的冷笑话给憋了回去。
他倒是不怕耶露莎，但冷笑话这种类型的幽默，如果没有人回应将会非常尴尬。
“我是在问，你自离开城邦开始到现在站在此处为止，你都干了些什么？给我把回答字数控制在100字以内！”
小人双手叉腰，那还没来得及在脑后扎起高马尾的橙色长发自然地披在她的背后，几乎差一点就要与萨里斯垒那肮脏的地面接触。
“这要求可不低。”
“你不是古典文学学士吗？给我拿出点学士的本事来！”
古典文学不是写文章，是鉴赏和评析旧时代的经典著作——虽然很想这样回答小人，但深知反驳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的莫德特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指令行事了：
“在福尔男爵领事件之后，我先是作为唯一证人和嫌疑人在王都监狱里呆了半年，被释放之后，我就向凡德尼兰学士提交了职位辞呈并与他协商了断绝师徒关系的事宜，再之后，我于王都的帝国公民持械公会取得了合法持械证，成为了一名自由佣兵。”
莫德特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
“成为佣兵之后的时间就比较千篇一律了：我一边承接任务一边向王国东部边境移动，直到遇见你为止。”
“很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耶露莎那因愤怒而竖起的眉毛并没有因为莫德特的回答而归于平缓。
“也就是说，你在离开城邦后除了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外什么正事都没干。我可以这么说吧？！”
面对耶露莎的质疑，莫德特再一次沉默以对。
但这一次的沉默并不是出于妥协，因为耶露莎说对了。
虽然有着离开城邦的“合理”理由，但自离开城邦之后，失去了凡德尼兰老师指导的自己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一点莫德特非常清楚。
一旦失去了老师的指点，自己就失去了“目标”。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虽然看起来貌似并无问题，但莫德特·哈尔根这个男人实际上问题颇多，是个老师口中的“问题儿童”。
“又不说话了是吧，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我来帮你指出问题？”
看着莫德特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耶露莎怒其不争地瞪着眼睛。
“唉，我是有原因的，虽然不能告诉你。”
无奈地叹了口气，莫德特这样说着——丝毫不在意这回答的方式让他更像是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孩子。
“不能告诉我是吧，哼，好啊，没问题。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我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基于这个事实，我就再来帮你梳理一下：你先是出于某种原因离开了城邦，而后虽然表现为什么事也没干，但实际上是出于某种原因游荡在王国内直到现在。是这样对吧。”
“...没错。”
这仍然不是个好听的说法，甚至由于吞吞吐吐的原因，比第一个无理由版本还要让人感到恼火。但由于这样的说法除了一个小的差异外，实际上已经与实际几乎没有差别，所以莫德特的回答也只能如此模糊。
“行，那么也就是说，你由于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某种原因’浪费了你人生中的半年，接下来还要因为这个‘某种原因’而拒绝返回凡德尼兰城邦？”
耶露莎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一把扯住了莫德特的上衣，并用力强行将年轻人的上半身拉了下来。
小人的力气大的吓人，以至于莫德特在猝不及防之下还真就被耶露莎的动作所控制，被动的弯下了腰来。
于是，二人的脸就这样几乎零距离的贴在了一起，莫德特甚至感觉到了耶露莎那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的温热鼻息。
“开-你-馬-的-玩-笑-呢！！！”
耶露莎毫不客气地说着粗口。
“我告诉你，莫德特。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不要再像猜谜似的跟我说什么‘某种理由’，直接用事实将我说服；要么老实的跟我一起前往凡德尼兰城邦，参加城邦行政长官的选举。”
“如果你不选，我就跟到你选为止。相信我，我有耐心也有信心跟到我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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