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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特的老师曾经这样评价死亡。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那么死亡则是一面墙：一面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两侧无限远的墙。
莫德特不知道自己的老师究竟是如何想出这样一句比喻的，但他不得不感叹这想象的精妙。
作为一名行走在人生原野上的旅客，所有人都将不可避免地撞上这面叫做“死亡”的高墙。
它的存在是绝对的；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法师魔鬼都终将面临它终极的审判。
它的审判是公平的；不论强弱贵贱，所有有极限的存在在它面前都将平等地化为一捧黄土。
就连那个曾经征服了旧世界，摧毁了四大国所代表的人类古典巅峰时代的初代魔王“片翼魔龙”，最终也没能逃脱死亡的制裁。
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唯一能够逃脱死亡的，只有一切的造物主、秩序女神派拉。
但从莫德特的角度来说，还有一人能逃脱这面高墙的制裁。
那就是他自己——
莫德特·哈尔根，他自出生开始便达成了无数人类梦寐以求的“不死”。
“终于到了。”
踢开最后一丛阻挡在面前的长草，低地地区代表性的丘陵草原终于在连日的疾行后出现在眼前。
低地地区西靠北海、东靠福斯坦斯山脉，因地势低于北海海平面而得名，是帝国乃至旧世界都闻名遐迩的著名商贸繁荣之地。
自旧世界前往新世界的南北两条航路之中，北部航路的旧世界侧终点便是低地三国之首的弗伦德兰特王国首都，安特卫普。
“差不多也该休息下了。”
瞥了一眼被自己横抱在怀中的耶露莎，莫德特开始物色起合适的露营地来。
莫德特发现耶露莎失去意识已经是在“拷问”完那个胆小魔法师之后了。
因骨折而产生的内出血以及浮肿严重削弱了耶露莎的身体状态，再加之多日的缺水挨饿和精神紧张，体力与精神双重不支的小人发起了低烧，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炎症状态。
这不是致死的情况，但也绝对拖延不得。
莫德特很清楚长时间发热所可能带来的后果。
所以，在简单为耶露莎补充了些水分和能量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前往人类聚集地的路途。
一路艰辛，但多谢那三个软脚虾，一切都还算顺利。
若不是他们让莫德特平白收获了三件质量不错的衣物，还顺带一起送来了足量的食物以及饮水，小人能不能在一路颠簸下挺到莫德特将其送出森林还是个未知数。
需要穿过森林的路途总是最棘手的，不过只要离开了崎岖难行的林地，莫德特就有自信在几小时内将小人送到最近的城镇中接受治疗。
“（这就是不需要饮水也不需要进食的优势...我心怀感激。）”
选定了一处森林与丘陵交界的平坦地带，莫德特小心翼翼的将被衣物包裹如襁褓婴儿般的耶露莎放在了地上。
莫德特在一开始还担心过小人的身体状态，不过好在耶露莎的身体素质不错，她会因为发烧而睡不安稳的时间大约只有最开始的数个小时，在及时补充了水分之后情况便明显得到了好转。
现在，她细汗密布的小脸蛋虽然仍因未退的低烧而发红，但从表情上来看，她很明显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痛苦了。
可骨折仍是问题。
没有相关知识的莫德特眼下所能够做的不过是避免耶露莎骨折的双腿受到二次伤害。
“（休息15分钟，接下来直接往教会赶就好。）”
在昏睡着的小人身旁席地而坐，莫德特迎着自地平线远方吹来的轻风，闭上了眼睛。
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的莫德特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饮水，当然也不需要睡觉。
但这并不是因为莫德特“不需要”这些东西，而是因为他“可以”不需要这些东西。
虽然有着不死这样可谓作弊级的先天特质，但莫德特仍与寻常人一样会饥饿、会口渴，会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而感到困倦甚至是陷入昏迷——纵使他绝不会因此而死。
莫德特小时候曾做过测试，就算连续一个月不吃饭、不喝水，他也一样不会死去。
不过死亡虽不会到访，可绝食与缺水带来的折磨却不打一丝折扣：即使由于不死特质的原因从表面上看不出变化，但那终日的痛苦即使是现在的莫德特也记忆犹新。
“（不过嘛...如果不会死的话，这些所谓的折磨也没什么所谓。）”
早已习惯了伤痛的莫德特对于这种“折磨”并不在意，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天性使然，也或许是因为他儿时在狩猎途中曾遭遇过远比这恐怖的境遇。
其结果便是，即使并没有自己折磨自己的嗜好，莫德特自得出结果的那一天开始便不再特别在意自己的食谱，狩猎时甚至会嫌麻烦而生吃兽肉；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常常忽略日常的饮水，若非姐姐或母亲的提醒，他能做到一周内都滴水不沾。
但唯独睡眠，是例外中的例外。
身体上的损伤终究会恢复，疼痛与折磨终究会趋于麻木；不死特质会抹平一切加之于莫德特肉体的伤害，却对精神上的折磨束手无策。
颓丧与无聊会使心灵焦躁，失眠与疲惫的叠加更是会令人大步迈向疯狂。
莫德特极为讨厌精神不振的感觉。那种对一切失去控制、仿佛被困在躯壳内的感觉——说实话——令他害怕。
因此，当遇上没有睡觉时间的时刻，莫德特除了使用一点“药物”之外，还习惯挤出15分钟的闭目来恢复精神。在没有随身携带那些“药物”的现在，莫德特所能做的当然也只有小憩一会儿了。
“唔...”
就在莫德特抓紧宝贵的休整时间恢复精神的时候，“襁褓”中的小人突然有了动静。
“瑪的...一睁开眼睛就好痛...”
呻/吟着，耶露莎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莫德特哑然失笑。
“无意冒犯，不过还是闭着嘴巴的你更可爱，弗里昂女士。”
“啊...可爱？那是用来形容小丫头的词汇，老娘都...啊啊，疼死了。”
由于仍然发着低烧的原因，耶露莎吐词不清，话语之间也没有多少防备。
“你双腿的骨折很严重，当然痛了。”
“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那几个该死的人类，说什么要让野兽把我活活吞掉...真是恶毒，与其那样倒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呢。”
低声嘟哝着，耶露莎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厌恶之情。
“那可真是残忍呐，难道追你进森林的不是那些骑士？”
“那是当然...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类可进不了森林，替他们追赶我的是那些‘野盗’——一群一点人性也没有的恶棍。”
这和从那个魔法师口中套取来的情报是吻合的。
莫德特这样想着。
根据情报，虽然那群在附近肆虐的野盗确实只是普通的流寇，但将他们组织起来并援助武器资源的却另有其人。
哈斯·凡·亨廷顿。
这个大名鼎鼎的低地贵族正是弗伦德兰特王国第1王伴骑兵大队大队长，王国第1常备军团军团长，国王阿斯顿三世身边颇受重用的新任军事总管。
若是这位王伴骑兵大队大队长在背后统领一切，那么极有可能暴露其掺和其中的骑兵部队就不可能在同一地点停留过久，在基本确认扑灭隐患之后他们便会撤退，并将剩下的脏活累活全部交给那些被他们组织起来的流寇盗贼。
这位亨廷顿大队长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但正是这安排救了耶露莎一命。
那些久经训练的骑士可不会犯下与野盗们类似的错误，若是由他们负责追击，那么耶露莎毫无疑问将会被当场杀死。
“那些人渣不过是你生活中的过客，你大可不必将他们每个人都一一记在心底——如此不过徒增烦恼。”
选择将那些多余的解释吞回肚子里，莫德特安抚起耶露莎的情绪。
“哪来那么多屁话，老娘受了苦还不允许抱怨两声？”
耶露莎恶狠狠地瞪了莫德特一眼。
“你们人类总是这样...以自己为中心，以为其他所有生命都活该逆来顺受...”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莫德特耸了耸肩。
旧世界的人渣与恶棍又何止恒河沙数？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样的问题，光是杀上十人百人也是没用的。
按照自己老师所说，当如此之多的人在同一片土地上出现了相似的问题，那么出现问题的便可能是土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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