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霓虹灯照亮了深夜的城市。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的身边擦过。店铺中五颜六色的灯光轻撒在我的身上，绚丽的色彩在视野中打转。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中却只能看到灰白色？
路上的景象，路边的人群，建筑，甚至连我自己的记忆，其中的颜色全部都褪去了。灰白的鬼怪就如同幽灵一般不断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开来，渐渐凝聚成了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王坤拍着我的肩膀，动作中透露着无奈与同情。韩武纪站在一边，眼中射出的是鄙夷的目光。小清皱着眉头，散发着嫌弃的氛围。菲娅小姐失望的看着我，蓝色的瞳孔中失去以往的光泽。铃音背对着我，从我的身边离去。
这些灰白色的幻影疯狂的侵蚀着我的脑海，很快，这些熟人的形象全部又消散成烟状，紧接着凝结成了.....
黎轻羽的模样。
奇异的是，这个灰白色的她并没有像其他幻影一般向我施展开澎湃的恶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用着一种平静却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朝着幻影所在的位置走去，离她，越来越近。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在作祟，我只要靠近她、向她伸出手，她就会和刚才那些幻影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但我还是不断朝着她走去。就在我和他还有大约十米的距离时，幻影对着我笑了。
很多年了。我没有见过她的笑容。即使这是她的幻影，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扣动心弦。
她的笑容，曾是我的美好，曾为我创造了一整个梦幻般的世界。
我出神的望着她，尽管那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诹恒先生。请问你还想要盯着我多久？”
幻影开口对我说道。当她开口的那一刻，我的精神世界又一次进入到动荡之中：周围朦胧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原本听上去若即若离的喧闹声，也开始在我耳朵里变得清楚明白，最重要的是....
色彩出现在了灰白的幻影之上....出现在了黎轻羽之上。
“你.....为什么？”我呆呆的看着她，大脑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形式了。
“边走边说吧。就这样傻不拉几的站在路中间，真碍事。”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黎轻羽用着冰冷的语气对我说道，然后转身开始走了起来。黑色的长发在晚风中飘扬着。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刚刚的笑容又是.....？视野中的一切，逐渐都在恢复着色彩。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我本能的向她跑去。
深夜的广场并不如城市的街道那般热闹。偌大的喷泉广场，如今只有我和黎轻羽两个人站在这。
喷泉的水声从广场的正中央传出，黎轻羽站在喷泉的面前，背对着我。
“很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诹恒先生。”
我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她并不能看见我的动作，便张开了沙哑的嘴巴：
“对....之前你不是回....”
“没错。同学聚会那天我确实回去了北京。不过因为工作原因，我现在到了南京工作。”她冰冷的口吻打断了我沙哑的声音。“我想你应该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有人知道你们现在正在制作独立游戏，为什么王坤他会知道极光公司内部的机密消息。如果我告诉你，这和我调来的工作有关，你是不是就明白了。”
黎轻羽将暗示从口中说出.....其实说道了这个程度，这就已经算是明示了。即使在我思维紊乱的状态下，我也明白了她想要告诉我什么：
“你在极光公司工作....？”
“目前我还是南京分部的主要负责人。”
“可这是....这是为何？”
“为何！？”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仿佛就像是从极冰变成了火山。原本松弛的手掌如今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甲无情的插入手上的肉中，身体也在夜空中微微发颤。
“不是你对我说的嘛。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后悔抛弃我选择了那个狐狸精。”短暂的停顿后，她的语气重新归于平静，紧攥的手也放松下来，无力地垂在腰间。
潮水般的记忆灌入我的大脑：和今晚相同的深夜，相同的两个人，相同的站位.....唯一不同的是，过去精神崩溃的是她。
如今是我。
“所以说，我做到了，诹恒。现在我的一切都在你之上，我应该好好嘲笑和羞辱你一顿吗？”她顿了顿，不久再次开口道：
“告诉我，为什么放弃。”
我的瞳孔开始不断收缩，颤抖着。甚至连我引以为傲的双腿，都已经开始失去了力气。黎轻羽的话就如同冰锥，刺穿了我的心脏的同时，还将寒气扩散至我的全身。
双唇不停的打颤着，话语挤到了嘴边，可是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只有白色的雾气从口中不断的呼出。
“你真的变了，诹恒。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不理会我陷入的深寂死冬，黎轻羽自顾自的说道：“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放弃制作游戏，放弃自己最热爱的事物。”
她转过身，黑色的眸子看向我。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瞳孔，激起了我体内的热意。一种委屈混杂着恼怒的情绪开始在体内蔓延，它们就像是冬天里的熔炉，驱散了我体内的刺骨寒意。
“你知道我放弃做游戏的原因吗？”我盯着她的眼睛，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
“呵，我怎么知道？兴趣散了？毕竟你就是这么一个随随便便就抛弃别人的人渣呢。”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这样的行为让我感到越发的躁动。
“还不是因为你。”我几乎脱口而出。“因为那场车祸。”
她冰冷的盯着我许久，最后用一种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就因为那么无聊的事情？虽说你是个人渣，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那件事，你有任何错误。”
“我....”
“闭嘴。”她冷静的呵斥打断了我接下来的发言。“你却因为车祸，陷入了一种自责之中，还嘟囔着什么以后再也不写作了，真是可笑至极。”
“你在逃避，诹恒先生。不写作只是自己在逃避一切而找的借口罢了。只有你自己会因为放弃写作而进行自我感动，你这样的行为只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罢了。”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整天沉溺于自我欺骗之中，真的觉得会感动其他人？别开玩笑了，诹恒先生。”
“你说的对....黎轻羽小姐。”她的每一句话都悬在我的心上，凌冽且深刻。我失去了和她对视的勇气，将视线看向了漆黑的地面：“放弃写作....也许真的是我选择逃避的方式。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而已。”
“你还热爱游戏吗？”
“当然。”我吞了吞口水。
“你还相信自己是天才吗？”
“当然。”我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轻羽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她冰冷的手捧起了我的脸，将我的视线和她对齐。
“你还记得，写给我的那些故事吗？”
“当然。”我哽咽道。
“诹恒。不要再逃避了。”她将头靠在我的耳朵上，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向我证明，你能够实现你的理想，能够变成世界闻名的游戏制作者。然后.... ”
她从我的身边走过，空气中传来她淡淡的回音：
“让我后悔吧。让我后悔今天这样羞辱你，指责你。让我后悔，抛弃了一个你这么优秀的人。”
她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过了很久，我才从这段虚幻的记忆中脱离出来。
她的最后一句话，一如既往的，还是那样冷漠。但却在我的心中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借助着这种情感，我还是鼓起勇气，拿出了手机，拨打起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是老韩吗？我改悔了。请务必，务必让我担任游戏文案的制作。”
黎轻羽side
“可这是....这是为何？”他不解的声音随着风传入我的耳中，就这仅仅一句话，彻底撕碎了我伪装的面具。
为何？为何！？我为何要去极光工作？明明我这个人对游戏几乎不感兴趣。为什么总公司不呆，要到这个新成立的分公司来开荒？这不一切都是为的你吗！为了你，我获得了一切，也放弃了一切，到头来却获得你的一句：为何。
“为何！？”强烈的委屈冲破了我的伪装。就连我自己也被这激烈的情感给吓了一跳。不行....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在他的面前暴露本心，至少还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可是肩负起引导他的重大职责。
想到这，我内心的怒火就消去了一大半，甚至产生了一些欣喜的感情：诹恒在迷茫时果然还是要靠我来拯救他！也没看到那小狐狸精去开导她么！毕竟我才是正牌！
“不是你对我说的嘛。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后悔抛弃我选择了那个狐狸精。”等到重新进入伪装状态后，我将生气的矛头抛给小狐狸精。
你就替我背背锅吧，狐狸精小姐。反正你替我背大锅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片刻是不是？
“所以说，我做到了，诹恒。现在我的一切都在你之上，我应该好好嘲笑和羞辱你一顿吗？”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有点想笑。嘲笑你？羞辱你？拜托，我连夸赞你都来不及呢。我的一切虽然在你之上，可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所努力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告诉我，为什么放弃。”
现在，可怜的你有些偏离你所追寻的道路，而我现在，要将它矫正过来。
“你真的变了，诹恒。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放弃制作游戏，放弃自己最热爱的事物。”
接连的两句话，我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这让我内心开始不安起来：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了，伤到他的心了....不要啊，我不要这样...还是说！他已经偷偷跑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对着空气说话！？这种情况也不要！！啊啊啊啊啊！不行了，我必须回头看一眼！
万般纠结下，我还是选择了回头。看见他依然站在我的面前，这使我松了一口气。我被迫用着冰冷的视线朝他望去，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回避我。
他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看！？难道说....我的伪装被他识破了！？穿帮了！？不会吧！！！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看穿这层假面来着！该说不愧是我的男人嘛！居然能够了解我到这种程度，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在我内心极度混乱之际，诹恒他开口了：
“你知道我放弃做游戏的原因吗？”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家伙绝对什么都没看出来。
兴致被泼灭了大半，刹那间，我的内心就真的像我表面上那么冷静。
“呵，我怎么知道？兴趣散了？毕竟你就是这么一个随随便便就抛弃别人的人渣呢。”夹带着一丝丝的怨念....真的只有一丝丝哦，我阴阳怪气的对他说道。果不其然，他对我的话有了反应。
“还不是因为你。因为那场车祸。”他说道。
啊啊，果然是这样！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早就跟他讲了啦，车祸不是他的错！让他不要往心里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在意这件事！
不过这也就说明.....我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吧。能让他一直都这么在意。想到这，我的内心开始傻笑起来，意识到自己飞跃的意识之后，我赶紧停止了思考：要是再YY下去，脸上的表情就会绷不住的。
“就因为那么无聊的事情？虽说你是个人渣，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那件事，你有任何错误。”
我开始选择性将内心的话以一种比较....恶毒的语气说出来。真的是！我真想直接向他袒露心声啊啊啊啊啊！都怪狐狸精！害我现在不得不演这出戏，受这样的折磨！
“我...”他想要说什么。
“闭嘴。”我打断道。
呜呜呜呜.....对不起诹恒！但是现在请听我说完....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凶你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呜呜呜。
“你却因为车祸，陷入了一种自责之中，还嘟囔着什么以后再也不写作了，真是可笑至极。”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整天沉溺于自我欺骗之中，真的觉得会感动其他人？别开玩笑了，诹恒先生。”
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完，突然意识到，诹恒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地面上！可恶！难道那破混凝土长得比我好看嘛！等一下....他这个反应，是不是我说的太过了，啊啊啊啊啊完蛋了！要是让他对我产生反感那就一切都结束了！不不不！诹恒他肯定还是爱我的！不可能就这样讨厌我.....对吧。
“你说的对....黎轻羽小姐。”
放弃写作....也许真的是我选择逃避的方式。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而已。”
这么疏远的句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真的对我感到厌烦了！！不要啊那种事！我该想个办法....可我这套冷漠扑克脸该做什么来....有了！回忆杀！
“你还热爱游戏吗？”
说着，我慢慢的朝他方向挪动。
“当然。”
“你还相信自己是天才吗？”
“当然。”
很好，现在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一把抱住他和他来一场法国式的热吻，虽然很羞耻不过今晚去他那过夜也不是不可以.....我在想什么！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我为什么会是这种高冷人设啊天呐！
将脑中的杂念全部抛开，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捧起他的脸。好温暖....虽然皮肤和以前相比变得更粗糙了，脸上的肉也相对变少了，但这毫无疑问，是我最爱的人的脸，这份温暖的触觉，我依然记得。
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你还记得，写给我的那些故事吗？”
“当然。”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坏掉的！大脑会不受控制然后做出一些奇怪举动的，不行！
为了保持理智，我只得放弃继续和他对视，将嘴唇靠近他被冻的通红的耳朵旁：
“诹恒。不要再逃避了。”
“向我证明，你能够实现你的理想，能够变成世界闻名的游戏制作者。然后.... ”
“让我后悔吧。让我后悔今天这样羞辱你，指责你。让我后悔，抛弃了一个你这么优秀的人。”
我迈着大步从他的身边离开，脸已经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这样子....就好了吧。我想，他应该会再一次，振作起来。我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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