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大人。』
比起太阳,温德诺森林更欢迎月光的降临,偶尔从云层中探出身的月亮竭尽全力将光芒撒向温德诺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间的流民营地应该已经进入了宵禁的状态,但那些光精灵骑士并不在意流民们会去做些什么,反而会凭借自己的身份免费出入一些风流场所。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斯贝斯,最好尽快提出来,你要明白距离计划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我想退出。』
潜藏在阴影中的人抛起苹果的左手一僵,那本应该落回手中的苹果从树丛中滚出,最后停留在斯贝斯的脚前。
『事到如今,你认为你还有退出的权力?
那人从阴影中丢出一个皮质水袋,而后语气轻蔑地说道。
『我可不知道你和谁说了这些东西,所以我猜你女人还有那个男孩会需要这东西,某位可爱的女士在他们的午餐里加了一些带有个人兴趣的渎神玩意,噢,图丁·卡博斯特被尝试过,不过最后没挺过来,他好像也是你的朋友吧?』
斯贝斯看着那落在自己面前的水袋,大约在十天前,失踪了数月的图丁突然出现在了布朗奶奶的帐篷外,他用自己的指甲抓挠着全身,当斯贝斯赶到的时候,布朗奶奶的稻草床都被染成了红色。
『您说过会放过我的家人。』
『我的确说过,但我也说过,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合作。』
『我没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起,你不能这样对我!』
『认清你的身份,斯贝斯,你不配与我这样讲话!
阴影愤怒将一块石头砸向斯贝斯,那石块准确地命中了他的额头,却没有让为了家人而奋斗的他变得更加愤怒,反而令他更加颓废了一些。
『我怎么知道那天那个男孩在树林外有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要是他听见了怎么办?我总是需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默不作声,伸手擦去额头上的血迹,用散乱的头发遮住鲜红的伤口,俯下身捡起那装着不明液体的水袋。
『你听好了斯贝斯,今晚将守卫营地的骑士引来这里,之后的事情我会解决,那个水袋里的东西,每三个小时给他们喝一碗,千万不要多喝了,我可不知道超量会导致什么后果。』
『骑士大人,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在事情结束后,请为我的家人们解毒,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
阴影重新丢出了一个水袋,比起斯贝斯手中只装了一半的,这个似乎被添到鼓胀。
『这里还有一袋,至少能撑过这几天,既然你都说了,那就再帮我做一件事情。』
『您说。』
斯贝斯提着那两个水袋,平日提起木桩都不怎么费力的他今日却感觉这两个水袋无比沉重,快要将他的身板压垮。
『把这个洒在营地的角落,最好多撒几个地方。』
他从阴影中伸出一只手,那小布包正平躺在满是皱纹的手掌上。
斯贝斯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前,从那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掌上取走布包后,才意识到伸出的是一截被砍下来的手臂。
他恐惧地接连后退好几步,水袋也差点掉落在地上,在那手忙脚乱之中,阴影消失在树丛之间,只留下那半截手臂。
对于鲁能家族的光精灵骑士来说,守卫流民营地并不是一件苦差事,先不提能在这些暗精灵身上搜刮出油水,顺便满足一下生理欲望,就算是不去执行,跑去酒馆喝酒,也不会有人谴责。
对于那些高层来说,流民营地存在比这些暗精灵的死活更加重要,准确地说,只要这片被栅栏围起来的帐篷还没彻底塌完,就会有数不清的暗精灵跟随商队抵达鲁能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流民也是鲁能家的资产之一。
斯贝斯小心翼翼地从树林中探出头,看着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骑士守卫们,提着从神秘人处获取的物件悄无声息地走进营地内。
不论一个区域的生活有多么苦难,为人解决生理欲望的风流场所总是存在,巴特勒迪的妓院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衣着单薄的男性在他的帐篷外排成长队在寒风下瑟瑟发抖,用赚来的微薄薪资来享受几分钟的天伦之乐,诺不是他不收剪边德涅尔,这条队伍恐怕要再长许多。
斯贝斯绕着队伍走了一圈,从缝隙之间穿到巴特勒迪的帐篷后,从这里再走一会,就会抵达他的帐篷,但他从不与斯库罗提及这条近路,他害怕这间污秽的帐篷会将斯库罗的心灵染黑。
『亲爱的。』
卡普洛克披着床单坐在篝火边,他早上用三德涅尔买来的老旧铜锅里正煮着粘稠的液体,如同魔女的坩埚一般。
『卡普洛克,你怎么出来了,秋天的风还很冷,你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卡普洛克便摇着头打断了他。
『斯库罗不太对劲,我委托布朗奶奶去森林里采了些草药,应该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她微笑着看向斯贝斯,而铜锅内的液体再篝火的作用下正朝着固体转变。
『斯贝斯,在我的老家,有一种植物被称为魄罗花,用它萃取出的汁水,只需要一滴就能让人上瘾。』
『那不是只在南方生长的植物吗?』
『亲爱的,你永远不知道会再哪里看见它们,当你深陷其中的时候,只有死亡才能将你从那种无尽的欲望中解脱出来。
她裹紧身上的被单,用洗刷干净的木棍搅动着锅底的粘液,直到它们如同锅灰一般漆黑。
『但同时它们也能治疗大多数的病症,只要你知道怎么中和那种毒性,我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希望这能起点功效,斯贝斯,把它们混在水里,喂给斯库罗,咳咳咳,咳……我该去休息了。』
卡普洛克费力地将铜锅从篝火上取下,刮下沾黏在锅底地黑色粘稠物质,但贫弱的身体并无法低于夜晚的寒风,在止不住的咳嗽中,她还是将手中的木棍递给了斯贝斯。
『你没事吧?』
『斯贝斯。
尝试着去搀扶她的斯贝斯却被她一把搂进怀里,卡普洛克用脸颊感受着从他头顶传来的温度,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我拖着重病的身躯终究不会活太久,如果需要将我抛下的话,那就去做吧,去做你认为值得做的事情,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卡普洛克,我不明白,你的病不是已经好转了吗,只要我存够钱,就能带你去北方,去流民的城市,在那里一定有能治好你的医师。』
『你还是那么幼稚。
卡普洛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艰难的爬起身走进了帐篷。
斯贝斯跟随着她走进帐篷,看着斯库罗脸上痛苦的表情想要上前安慰,却被卡普洛克拦了下来。
『让他休息吧,愿好梦让他不那么痛苦。』
她的祷告伴随着永无止歇的咳嗽,在努力完成后,艰难地爬回了稻草床上。
斯贝斯走出帐篷,盯着在不远处地面的皮袋看了好一会,最后将他们倒进了锅中。
………………
『只要有那些塔勒,就可以雇佣一辆马车,连夜赶路的话一定可以在她病情恶化之前抵达暗精灵城市。
斯贝斯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如同它们能为他带来无穷的力量一般。
『我只需要将守卫引开,及时回到营地通知大家,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今夜的骑士守卫似乎只有一人,他走遍了营地的三个大门,都没有看见另一个,恐怕另一位又抛下自己的职责,去酒馆喝酒了。
『喂,现在是宵禁时间,你准备去哪里?』
『啊!骑士大人,我……我要去森林里解手!』
『解手在营地里随便找个角落就行,不准出去!
骑士好奇地盯着他,他曾经见过斯贝斯,他的肚子并没有这么大,或许这个该死的暗精灵在那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定。
『你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没……没什么,只是擦拭用的布条。』
『布条能让你肚子涨成这样?别他妈骗我!
骑士一拳砸在斯贝斯的腹部,他藏在衣服里的那些剪边德涅尔散落满地,骑士扫了一眼,只发现了一块塔勒,捡起塞进盔甲内后,不屑地坐回椅子上。
『哼,全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斯贝斯慌张地收集着地上的剪边德涅尔,虽说这只是个诱饵,但它们总和起来也是斯贝斯一半的资产了。
他清点着手中的钱币,却发现少了 面值最大的那一枚,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骑士,赶忙爬到他脚边。
『骑士大人,我求求您把那枚塔勒还给我,我只差这一点了。』
『只差这一点?
骑士那不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贪婪,虽说暗精灵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几枚塔勒应该还会有的,再不济也会有一些德涅尔,只要不是那种用出去掉身份的剪边德涅尔,他都乐意收入囊中。
『你居然私自暗藏赃款!快带我去藏匿地点,要不等天亮了,我送你上审判庭!』
斯贝斯害怕地颤抖着身体,来自审判庭的恐惧总是笼罩在暗精灵的头顶,骑士们为了侵占他们的财产,审判庭永远都是第一接口,而每一个踏上那块空地的暗精灵,最后都是以死作为下场。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便成为了他们之间恐怖的代名词。
『骑士大人,他们都是干净的钱!』
『我怎么会听闻你的片面之词,带我去看看,我会亲自断定他们是不是干净的。』
骑士心中暗自欣喜,同伴本想叫他一并去喝酒,但前些天购置盔甲的额外开销让他的钱袋彻底瘪了下去,而今晚他至少会有好几塔勒入账,要知道一杯麦酒也不过一德涅尔而已,而一枚塔勒能让他喝上五六杯*1。
骑士一边推搡着斯贝斯,一边朝着森林的深处前进,而那潜藏在树丛中的黑影,早已跟上他们的步伐。
今夜的月亮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但它仍旧照耀着温德诺森林的空地。
『赃款在哪里呢?』
『就在前面,再前面一些。』
斯贝斯双手紧紧攥拳,阴影告诉他只要带着守卫来这里,剩下的事情便都会解决,而现在他快要进入另一头的灌木丛中,那所谓的解决还不见一点影子。
『再往里走就到边界了,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
『他没有在耍你,勒克森波骑士,我,就是那个赃款。』
骑士还想转头去看来者是谁,但反射着月光的剑刃快速占据了他的眼眸,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从胸口贯穿出来的长剑,在倒下前脑中最后一个想法,却还是怀疑刚刚购置的盔甲为何会如同豆腐一般被穿透。
『你做的很好斯贝斯,来领取你奖赏吧。』
他带着黑色的兜帽,从怀中掏出那沉甸甸的钱袋,就在即将脱手之际,又收了回来。
『我交代你撒下的那些东西呢?』
『我全撒去出了,现在能把它们给我了吗?』
斯贝斯看着那被压出钱币印记的袋子,就算里面全都是德涅尔,那也足够他雇佣马车赶往北方了。
他从骑士尸体上拔出属于自己的长剑,剑柄上的金色天平在红月的照耀下,晃得斯贝斯眼睛疼。
他将手中的钱袋丢下,从背后摸出一把小型十字弩,朝着空地的天空射了一箭,通过特殊改造的弩箭在升空的过程中发出尖锐的声响,最后在动能消散的情况下,才沉默地坠落下来。
斯贝斯赶紧捡起那钱袋,打开查看里面钱币的数量,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钱袋中几乎全是塔勒,其中甚至还掺杂了一些维林,这些钱甚至足够他在鲁能领的偏远村庄购置一套住宅。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他喜形于色,一边鞠躬一边跑出了森林。
『快回去吧斯贝斯,你的时间快没了。』
他看着斯贝斯消失在森林里的背影,直到那枚弩箭从空中落下,深深没入骑士的脑袋,才转身离去。
而猩红的血月,依旧悬挂在鲁能领的天空之上。
注释:*1:达芬奇时期的学徒工资一天约为十一枚德涅尔,一碗沙拉,也就是一顿正常的午餐是一枚德涅尔,我估计按照那个时间点算一杯麦酒的价格大约会比一顿平民的午餐稍微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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