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苏义祥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抱有敌意。毕竟他那种性格,本身就和我很不对付。
我行走江湖多年,学到多少本事我不敢说,但我看人还是很有一套。从这大块头第一次在我面前大展拳脚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这家伙好像有什么问题。
这家伙....好像不止动作演员那么简单。他那些干净利落的击打动作,就像是做了几百几千遍一样,行云流水,尤其是当我看见他拔枪杀人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一个武斗派的动作演员,能有这么厉害的心理素质?
这些事情我一直憋着,没有和师父诉说,直到师父下落不明那天我也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直到有一天夜晚,他的秘密似乎终于揭开了冰山一脚。
差不多是十月份那时候,韩红玉和关紫兰她们还留在医院,我和苏义祥先行回了锁龙钉收拾东西。我们所有人都很疲惫,当晚便早早睡去了。
“苏小子,帮个忙,帮我把推车.....苏小子?苏小子!”
“....嗯?哦行!老骗子你边呆着,交给力气大的来做事!”
他从日本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种奇怪的状态,总是时不时的神情恍惚。我明面是没有提出来,心里却暗暗记下,而他好像也全然没察觉出我发现他的异样这回事。
那天晚上,我早早睡下了。毕竟我也六十岁了,睡眠浅,所以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还没睡死过去。
根据我估计吧,大概是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忽然被一阵哭声吵醒了。这哭声吓了我一大跳,因为这哭声就是从我背后的墙发出来的。
这里要说一下,目前一楼住着四户人家,我和师父他们住一对门,杨云芬住在师父家旁边那屋,而我和苏义祥则是在紧挨着的。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我去过苏义祥家看过构造,我睡觉床背后的那面墙,正是苏义祥卧室里的床紧贴着的那面。
我支起耳朵仔细一听,这哭声果然是从墙后发出来的,苏义祥这大老爷们居然哭了。我当时很生气啊,心说这孙子大晚上不睡觉造什么妖,于是愤然来到他家门前,刚要砸门,却发现苏义祥家的门根本没锁,一拳就给我敲开了。
当时这情景给我造一愣。我快步来到他的卧室,发现他居然靠着墙蹲坐在地上,委屈的哭泣着。
我骂道:“孙贼,大晚上不睡觉你造妖呢?哭个鸡毛哭,像个娘们似的。”
“啊,抱歉。”我本以为苏义祥会怼我两句,却不想他赶紧擦擦眼泪,“我马上睡觉,你快去休息吧。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我一愣,心说这小子别是脑子出啥毛病了吧,赶紧问他:“苏小子,你真不要紧还是假不要紧?你别吓我啊,老夫年纪大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老骗子。”苏义祥却闭上眼睛说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那么娴熟的使用那些战斗技巧,而且杀人不眨眼?”
我一时语塞。要说不是吧,看他这架势是想说给我听的样子;可要说是吧,有感觉怪不合适的。
“坐吧。”苏义祥一指他那张很简陋的木板床,“我藏了整整5年。5年!”他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中带着哭腔。
我坐在了他的床上,没有说话。
苏义祥双手颤抖着,带着祈求原谅般的哭腔说道:“这五年来,我想方设法努力让自己更像一个正常人.....可是我做不到,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历历在目!”
“我服药、自我催眠、酗酒.....直到最后找到我最喜欢的职业:演戏,这一切才似乎安定了下来。我本以为就能这么糊弄过一生,可是.....可是那些我曾一度想要忘记的东西,在我用乌兹打爆那个士兵脑袋的瞬间就全回来了!五年来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苏义祥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我忙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可他还是抖的很厉害。
“水....我要水!”我鬼使神差的给他倒了杯凉白开,他就像酗酒似的将杯中的凉水一饮而尽,情绪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2004年....就是在那个该死2004年,我在那面该死的星条旗下举手宣誓,他妈的「真诚效忠」,他妈的「反对敌人」,还有他妈的「服从命令」!”苏义祥怒吼起来,他挥舞着拳头,像是要殴打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他们把我训练成了一个怪物....一台弹无虚发的杀戮机器!”
我有些发愣。
“在2006年....”苏义祥攥紧了拳头,“就是那个天杀的2006年....第二次海湾战争打响,我和我的部队被调遣到伊拉克执行破坏恐怖分子敌后的危险任务。那时的我居然轻信了美国政府的鬼话,我当时真的....我真的以为我们是去反恐去寻找生化武器的,直到那群畜生命令我把枪口指向一个无辜孩子的脑袋时我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我静静地听着:“那....你开枪了吗?”
苏义祥咽了口吐沫。他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极度痛苦,诉说着他内心的煎熬。
“我扣下了扳机....可是子弹卡壳了。”他哭着说道,“然后....我看见了那个孩子惊恐的双眼,从乞求可怜到惊慌恐惧以及失望!仿佛在看着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扣下的扳机没能击发子弹,我那时才幡然醒悟:我和那群畜生没什么不同。不....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比他们更擅长战斗!”
“我放走了那个孩子.....结果当晚我们的营地就遭到了伏击....兰登,兰登是被第一个射杀的,他是部队里的军医,他当时只是出门去解手,子弹击穿了他的脑袋,他倒在了自己的尿液上......”
“我吓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真切的死在我面前....然后是枪声!到处都是枪声!我不知道是那群家伙打的还是我们自己人打的!奥瑞斯那家伙想回悍马上呼叫支援,我大声警告他不要去,可他刚坐上悍马,一枚迫击炮弹就穿过悍马的机枪手座位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安德森....他,他被炸碎了下巴,他的脸都被炸烂了,就像僵尸一样!爬过来哀嚎着向我呼救!我试着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可我只顾着拖他,等把他拖回营房我才发现他的两条腿已经不见了!”
“安德森哭喊着质问我他的腿去哪了!我回答不了他!他说他想回家!他闻到了他妈妈煎到七分熟牛排的香味!我确实闻到了那种香味!真的!我闻到了!因为他的双腿已经被炸烂了!”
“还有!还有....还有!”苏义祥语无伦次的念叨着,我看得出来他快到崩溃边缘了。
“还有罗曼....那个可怜的黑人,一枚手雷落在他的旁边,他就像乐高积木一样,四周被炸飞了,他的左肋下炸出了一条豁口!内脏就流在外面!我试着帮他把内脏塞回体内,我想把他拼回去可这根本无济于事!他抓住我的手说他想妈妈,他想回家!可我帮不了他!我阻止不了死神把他带走!”
说到此处,苏义祥已经泣不成声:“然后....然后军营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愤怒的抓起狙击枪爬到有利地势,不借助红外扫描和夜视仪将那些黑影全部射杀.....仿佛是老天爷开的一个恶劣玩笑,我居然挺过了那个地狱般的黑夜,奇迹般的生还了下来。”
“接着我去清点尸体....等我过去检查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昨晚被我打死的那些人影,不过都是些十来岁左右,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孩子,其中就有我前一天放走的那个!”
苏义祥看向我:“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好事?”
我摇摇头。
“那些混蛋将军为了找人顶锅,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我头上!他们说是我放走了那个童子军才导致了营地被伏击!是我害死了我的战友!撤销了我的军衔还出言侮辱我是个儿童杀手,是杀害了数十个孩子的千古罪人!”
“我很愤怒,却无处申冤:因为我所做的事情确实如此,却被他们断章取义,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恶人!岂不知他们才是真正杀害平民的罪人!该死的美国政客为了找台阶下,把一切恶行都安在了我身上!还打算派人来名正言顺的把我做掉。”
苏义祥抹去眼泪,无奈的耸耸肩:“于是乎.....我干掉了所有想来杀我的人,找了个朋友改头换面,办了假护照来到华夏定居....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做了你该做的事,你问心无愧。”
“我原以为战场很残酷,没想到.....”他两手一摊,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
“就当我是做梦说了一通胡话吧....谢谢你老骗子,肯耐心听着我这么个神经病胡言乱语。”
我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水,便回屋睡觉去了。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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