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火焰从地上站起,但她的头脑依然冷静。
不知是因为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还是近日魔法的练习有了成效,艾雅这会儿并未与以往一样被这血脉的力量夺去情绪。
她还是和平日一样,克制,冷静。不止,因为五感与四肢的强化,现在的艾雅比平日更加清醒。周围的一切在艾雅的感知之下变得如此透彻。
艾雅能在不远处那全身盔甲的剑士身上清楚的看清每一块黑色板甲,看清上面破损的划痕,生锈的痕迹,甚至连接的缝隙。那剑的锋刃,剑刃上刚刚对撞出来的缺口,还有那剑柄上特殊的花纹,现在都进入了艾雅的目视之中。
可以,能做到。艾雅心中如此想,她现在充满了自信。她不需要打倒这个盔甲剑士,她只要拖延到有其他人前来支援就行。或者说,她只要等待赫尔那个家伙到来就可以。
但下一秒,她就会知道自信还是太早了。因为那重剑的剑锋在一个眨眼之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沉重的长剑抬起,并立刻对着少女的脸庞劈砍而下!
最终,重剑砸进了石墙上,磨出一串火花。这重剑劈落而下砸坏了木板木桌,也砸得墙上的蹄铁连连落下。盔甲剑士扭转他那铁盔脑袋,发现那本该是目标少女正狼狈地卧倒在地。
艾雅侥幸躲开了这一剑,但她心里却全是疑问和慌张。她很清醒,但越清醒就越迷惑。她坚信自己刚刚紧盯着盔甲剑士,直到最后一秒前他都还在原地。
艾雅没有走神,也没有看错,那盔甲的剑士确实是在一眨眼的时间便从几步之外瞬移在了自己的面前。若不是野性的本能牵动全身,让她能立刻侧身躲开,她已经命丧于此。
她还是轻敌了,她一直认为这个家伙穿着那么重的盔甲,行动必定十分缓慢。因为她之前一次的招架,她所看见的是这个家伙除了握剑的双手,其他部分的行动都十分僵硬缓慢。
事实上,现在也依然如此。
艾雅因要躲开那突如其来的一剑扑倒在地上。她手脚并用地起身,想要逃脱剑下,与这个盔甲剑士拉开距离。但她马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行动意外顺利,她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成功地从剑下脱身了。
转头看去,那盔甲的剑士并没有展现出刚刚那快过眼目的速度来追击艾雅,而是正缓慢又笨重地从木头和石头里拔出他的长剑。
快与慢之间的违和让艾雅感到疑惑,但很快,她在那散发着黑色魔力的剑士身上看到了一种答案的可能性。
她的手向一旁伸去,她的眼依然紧盯着那盔甲剑士。那少女的双眼,逐渐变成了野兽的竖瞳。赤红色的火在其中燃烧,热量与力量流向四肢。
艾雅再一次盯准了眼前的这个盔甲剑士,她在等待猜想的验证。
然后她看见了,她清晰地看见那盔甲剑士周身散发出来的黑色魔力。她在心中默念倒数,她伸出的手也已经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二,一……盔甲的剑士从原地“消失”,并且再一次只消一瞬……逼近到了眼前!
重剑的剑锋再一次落到了艾雅面前,但这一次她早有准备。她将右手猛然抽回,一并抓回的还有三根白银色的长条铁块。这正是先前见过的那不知何用的那些铁条。
艾雅双手握住了铁条的两端,顺势向前一挡,将那沉重的剑劈给格挡了下来。这看似轻松的格挡,其实是是艾雅的一次赌博。幸好,她赌成功了。
这个盔甲剑士的速度确实很慢,也确实很笨重,所以他经常会长时间停留于一处,或者轻易地被石碓压住。他每次都能快速抵达自己眼前,靠的不是速度,而是魔法。
【瞬移魔法】
艾雅在书上看到过这一类的法术,虽然呈现的手段各不相同,但都可以制造出瞬间逼近的效果。前几次艾雅都因为视角不同而以为这个家伙是靠速度靠近自己,但刚刚终于明白,这个剑士是依靠瞬移魔法行动的。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进入结界的那次突袭,自己试图扶起牛铁匠时的突然近身,然后是自己起身后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瞬间靠近,再到这一次自己预料之中的攻击。这个盔甲的剑士的快速靠近都必定依赖于这个瞬移魔法。
这个盔甲剑士周身偶尔出现的黑色魔力,也不是他施展了什么魔法而溢出的现象。那些魔力本身就是为了让他完成瞬移魔法而附着在周身的。
艾雅的猜想,在刚刚得到了证实,但她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迎着攻击而上。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因为这个铁匠铺所见之处都没有能拿来使用的武器。
打铁的锤子是木柄的,那夹铁的铁钳也太细,她死马当作活马医才选择了身边这些长条状的铁块。
一开始她也犹豫,毕竟这细长到如此的铁条说不定根本无法挡下一击。但当她用自己那已经变成怪物的臂爪抓住了铁条时,那种令她有些震惊的质感,让她的担心瞬间消失不见。
这写看似细长已折的长条铁块,竟然是如此沉重且坚固!以自己现在的臂力,竟然单是抓起三根就有些吃力。以自己现在的尖锐指爪,居然不能在上面留下划痕。
不止如此,这质感坚硬的铁条似乎还有种熟悉的感觉,握在手中,就像握着邪剑那一般。让艾雅不得不怀疑,这个牛铁匠到底是怎么弄出这样的铁条的。
而至于是什么感觉,艾雅这会儿是想不起来,也没有空去想的。在确认了铁条的质量并且握紧等待之时,她也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她及时的抓起了三根铁条,靠两手紧握,于身前挡下了这重剑的一劈。
而结果,除了她的双臂因为这沉重的一撞感到有些酥麻,还有左手手心冒血地发疼之外,她可以说是完全挡下了这一重击。而接下来,就该反击了!
那位贝奥·贝特的老将军说过,有些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艾雅觉得现在,就是那种时候。
赤红色的血脉流过双臂,带来的魔力不断强劲臂膀的肌肉。压在铁条上的重剑逐渐逼近艾雅的脸,但逼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这剑锋再无法靠近一分。
从勉强抵抗,到完全顶住对方的力量,再到将其反推。
少女牙里生出两枚尖锐,显露一丝残暴。她咬紧了牙,双手猛然用力,爆发的力量将那压来的重剑一下推了出去!
溢出的赤红色魔力在三根铁条间跳转,猛地爆发出一串火花。在一连串耀眼的火光之后,这三根铁条竟然被嵌合到了一块,紧致不分!
可惜,艾雅此时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一点,她只感觉手中的铁条变得更好握了。但那边躺在地上喘气的牛铁匠,却注意到了这个。
她的左手松开,右手的臂爪用力抓紧这根铁棒。趁着这盔甲剑士的剑被顶回去的一瞬间,她用力侧挥,顶着重剑打到一边。
她将剑士的剑打离了剑士的正面,以此,这剑士的正面暴露在了艾雅的面前。
艾雅的左手抬起,用手心对准这个盔甲的剑士的脸部。流动的魔力,在此刻凝聚于手心,为魔力预备的咒语,也正在少女的口中唱诵。
【火球术】
经过咒语强化了释出魔力,并且能凝聚到一个方向的初级火系魔法。
这是一个十分初级的魔法,但这已经是艾雅目前能掌握的,最具有攻击性的手段了。
她并不打算靠这个魔法就能制服眼前这个全身盔甲还掌握恶魔力量的不明剑士。她想做的是封锁这个家伙的视线。
头盔上有几条竖缝,那是这个剑士仅有的视野。虽然艾雅只能从缝隙里看见黑暗,但她注意到了这个剑士依然会用面部朝向自己。只要他依赖视野,那么自己的这个“小火球”也足够击溃他的视野。
而她真正的手段,是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怪物臂爪的右手和手中那根坚硬的铁棒。她会给这个家伙没有被板甲覆盖到的关节处狠狠来上几下!
但很可惜,以上这些都是艾雅心里的计划,是她还未能成功实施的一种未来。所谓计划,就是会因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而失败。就像现在,她也遇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她的左手心正在施展的火球术,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成功凝聚。或者说,那些魔力并没有如她预料那般,出现一个和之前考试时一样的“小”火花……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什么?”
面对这个远超自己所想的意外,少女只有一声惊呼。
……
火的魔力涌向少女的手心,在那浅显的被铁条划出的伤口处凝聚。星点的火焰聚集在此,被魔法的咒语牢牢锁在此处。
在咒语完成之时,这些魔力会因此凝聚成型,朝着唯一留下的缺口处化作一团火球冲出。
但现在,这些躁动的火之魔力,却被另外一个更高级的言语控制。它们无法向着预定的方向迸发,而是被再一次的浓缩,凝聚。它们附着在那少女手心的伤口处,附着在那浅显流出的一点点[血液]的表面。
它们在等待,它们在服从,它们也在愤怒!
比那燃烧的还要燃烧,比那炽热的更加炽热。
赤红色的火球不断翻滚,直到那熊熊的烈火一层又一层地将其包裹。
耀眼的火光让周围的一切阴影都不见踪影,剧烈的高温让周围的木桌变得焦黑。超越了咒语数倍的魔力化作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直到现在仍在膨胀。
只用了单手的少女没能继续压制重剑。铁棒从剑上滑走,那剑士将剑锋调整回了自己的身前。而这团迅速膨胀的烈火,在这一刻也似乎完成。
剑士再次抬起了他的剑,准备向少女再劈下。
但在他面前出现的的,是一团爆炸般扩散开来的大片烈火。
不断凝聚又不断膨胀的烈火在一瞬宛如花朵盛开一般爆发开来。像一面盾牌,挡在少女于那剑士之间,像一张火网包裹那剑刃与黑铁的盔甲。
但最终,那剧烈的火焰化作野兽的血盆大口,用炽热的牙咬住了那颗被铁盔保护的头。
燃烧的同时,似乎还发生着撕裂的声音。那明明是不会燃烧的铁盔,现在却被那团烈火牢牢地咬住。而现在,这团烈火也正如野兽咀嚼猎物的骨头一般,将那铁盔咬出裂缝!
魔力的异常凝聚,突然的火焰爆发。面对这个仿佛如活物一般凶猛的火焰,被火焰攻击的剑士只能无助地后退,在一路撞到桌子和物件的行动中被火焰啃食头盔。就连释放了这般火焰的少女也只能惊讶的愣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情况。
只有那个铁匠,那个正在竭力从地上翻身的老弥托伦人,只有他,认出了这是什么。他看着那团如活物一般的火焰,惊讶到停下了自己的行动。
因为那毫无疑问,是【红龙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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