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水瓶倒在地上,那个铁皮瓶里装着的是浓缩的魔水。这个铁皮瓶的一角扭曲产生了裂口,即将会发生第二次爆炸。
而距离这危险之物最近的,是那个腿受伤的学生,和这个黑魔法课程的年轻女老师。
就在这危急时刻,那位高个的男学生大喊之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的一步快如疾风,而他的飞扑更是凶于饿狼。这头凶猛的饿狼,扑向的却是地上那个即将发作的魔水瓶。
魔水瓶泄露出黑色的烟雾,下一秒更是发出了剧烈的光,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危险的一幕,并且联想起刚刚的那一次爆炸。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位高个子的男学生,却舍己地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这枚魔水瓶。就在这个爆炸来临之前,所有学生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避开了视野。
除了赫尔。
哦,真是胆大。赫尔如此评价。
这个泄露的魔水瓶,已经是第二枚了。是因为第一瓶的爆炸震动,从桌上滚落,并且再次泄露。
若是这枚魔水瓶再次爆炸,或许还会再引发其他魔水瓶的泄露。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光是一次泄露的爆炸就已经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再来几次大家的小命都要不保。
但赫尔却是不紧不慢,迈着步伐向前走去。她不着急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那个危险的魔水瓶已经不会爆炸了。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她动用了力量。她眨了眨那蒙眼布下藏着的魔眼,利用咒文地控制住了那魔水瓶里过于暴躁的暗之魔力。
那突然发出的光,和瓶子里飘出来的烟雾,正是她的杰作。烟雾是消解了浓缩魔水后散开的暗之魔力,而那个刺眼的吓人的光只是一个微小的把戏。
现在,她只是轻轻向前,在所有人都避开视野不敢向这里看的的时候。走到这个勇敢的高个子男身边,将他刚刚因为飞扑而落下的帽子重新盖回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外貌。
然后赫尔对他说:“没事了,起来吧。”
赫尔用的是正常音量,但这句话,那些暂时失聪的人族是听不见的。能听见的只有她,和地上这个男学生。
……
而当这位男学生听见这句话睁开眼时,那个跟他说话的人却已经消失了。他看到的,是学生们灾后余生的庆幸,是身下的魔水瓶流出无害的水。
他看见担心的女老师长舒一口气,也看见其他学生过来将他扶起,并对他报以赞扬与感谢。
他如惊觉一般伸手,他发现自己遮蔽外貌的黑帽重新被人戴上。他因为这个免于暴露,因此,他能得到的是其他学生对于他的夸奖与感谢。而不是其他反应。
而赫尔,已经是早早地离开了教室。一个原因当然是,作为伪装来偷听的学生,遇到意外当然要第一时间逃跑。另一个原因,是她想要追捕“犯人”。
但她出门之后,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已经迟了。红土地的条条小路上,各式各样的学生往来走动,这会儿正是下课放学的时候。
她想要追捕的“嫌疑人”,恐怕也已经混入其中,不得踪影了。她用魔眼看去,也没能看到能够显示出嫌疑人特征的暗之魔力的痕迹,这个要素。
赫尔无奈地撇了撇嘴,甩手打算返程回宿舍去。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个高个的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高个的男学生,靠那身大黑袍遮盖身份。不用想,正是刚刚课上那位。
“你还有什么事吗?”赫尔随口说道。
……
两个人在一个屋后角落的长椅上一同坐下。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见。
高个的男学生,主动摘下了帽子。那帽子落下,露出来的是一头秀丽的金色长发,和一对长长尖尖的耳朵。是的,这就是这个男学生的真相,他是一位森林精灵。
坚持带着帽子,并不是他恪守规则,也不是他想遮盖脸庞。事实上他这个身高也挡不住脸。他要的只是遮住自己的这对长耳朵。
只要稍微低调一些,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他是森林精灵。
“我,我叫埃拿尔,埃拿尔·烁木。”
高大的身躯,秀丽的金发,和那标志性的长耳朵。森林精灵里,烁木一系的年轻人确是如此的。
“嗯,我叫赫尔,赫尔·辛多。”因为对方报上了名字,赫尔自然也要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礼貌。
本来赫尔的反应很简单,因为这个高个子的家伙是精灵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但转眼她意识到了不对,因为这个高个子的声音在他摘下帽子后,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变得有点像是,一个女性!
“赫尔……辛多……这个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是女的?!”
“啊,啊对的,我确实是……”
“你刚刚的声音变化是怎么回事?课堂上明明都是男人的声音的!”
“其实就是改变声音大小的魔法,然后,额外配合这种特殊的薄荷就可以。”
“这个薄荷我认识的,居然还有这种用法,学到了学到了。就是不知道”
“啊,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点。”
“诶,真的吗,谢谢!”
啊,似乎是个很容易相处的好人。埃拿尔看着眼前这个比她矮许多的,黑袍少女,如此想到。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黑袍下赫尔的真身。
……
“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吗?”赫尔问到。
总不能是专门来显露一下真身吧,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哦,对。”埃拿尔坨着她那高大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谢?哦。是制止了魔水瓶还是帮你戴帽子?”赫尔说。
是的,她早早感觉到了这个高个子男……女学生的异常。所以她用魔眼看出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并且在最后顺便帮她掩盖了一下。
“魔水瓶也是你帮忙制止的吗!”埃拿尔有些惊讶地说,她也奇怪为什么当时魔水瓶没有继续爆炸,而是变成了一堆无害的烟雾散去了。
之后老师说可能是装瓶时候的密封工作没做好,魔水早就泄露光的原因。但现在看来,或许是这个人做的。
“小事啦。”确实是赫尔做的,但对她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小事,“所以,就这些吗?”
“嗯。其实,我还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而且……而且还帮助我。”
发现,其实不难。赫尔虽然盖着蒙眼布,但她早已习惯了用魔眼去感知世界。就比如黑魔法学生都喜欢穿的黑袍子,因为长期和魔法接触,其实有许多地方是有看不见的魔力残留,靠着这些残留,赫尔大约能看出一个人的体型。
能看出眼前这个人比自己高,自然也就能看出他的“头”比较大。猜测如果是因为长头发长耳朵让这个帽子遮住的“头”比较大的话,就合理许多了。
接下来至少稍微用魔眼对这个人的魔力剖析一下,自己的猜想就能证实。只可惜当时剖析的还不够细致,都没发现眼前的居然是个女人。
因为赫尔思考的时候,一直盯着埃拿尔看,让埃拿尔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体。
当然,关于魔眼的事情,赫尔是不能说的。所以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赫尔露出了那个带着尖牙的坏笑容。
“为什么看得出来其实是猜的,但至于为什么要帮助嘛。”赫尔坏笑着,然后摘下了自己这身衣袍的黑帽子,露出了她那代表着身份的短尖耳朵。“因为,我也是精灵哦~”
赫尔坏笑地解开了谜底。这个谜底十分有趣,而这个谜底对于埃拿尔更是惊讶,甚至还有些惊恐。
因为赫尔不只和他一样,是伪装成人族学生的精灵。而且,而且还是一个异类的精灵!
异于正统精灵的淡红色的皮肤,和混血导致的短尖耳朵。眼前的这个精灵女孩,是一个真正的,异类之中的异类!
“啊!你,原来,啊——”埃拿尔在看到真相之后过于震惊,甚至都没精力去在意这个女孩是个蒙眼的人。而在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和一个异类的精灵坐在一起后,他更是瞬间慌张到无法。
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哇哇几声后,她只能双手捂脸低头僵硬在长椅上,慢慢消化这个信息。
埃拿尔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在黑魔法的课堂上保护他。毕竟,强烈抵制黑魔法的森林精灵,出现在黑魔法教室里,这是一个相当于判族的行为。
她想到的最有可能,也就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接受黑魔法的精灵的额外帮助。她猜到了是精灵,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精灵!一个异类精灵。
难怪赫尔没有揭发自己,因为这个女孩自己就是比学习黑魔法的埃拿尔更过分,更禁忌的存在啊!
埃拿尔在心中艰难消化这个信息,而她现在也在默默祈祷,至少,至少不是一个邪精灵就好了。然后她才总算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想起了同胞们提到过的,学院今年的那个意外。
那个鲜血精灵,名字就叫,赫尔·辛多!
啊……,埃拿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啊的长音里似乎充满了懊恼。对于完全理解现在情况之后,对于刚刚自己行为的懊恼。
而对于埃拿尔的这番表现,赫尔也是见怪不怪。
在进入学院之前,她就遇到过比埃拿尔表现更激烈的森精。其中甚至还有,当场举起弓箭要猎杀自己的精灵。进入学院之后,她也或多或少感受得到那些森林精灵对自己的恐惧,和保持距离的动作。
赫尔对于这种反应,已经是有点看乐子的心情在了。反正自己是学院认证的学生,只要自己不太嚣张,这些个长耳朵也犯不着对自己动手。
“惊喜吗?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个更惊喜的事情吧。”赫尔坏笑着,抬起手用手指比出了一个数字,“刚刚课堂上的意外,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什么!”即使是已经连连震惊的埃拿尔,在听到赫尔的说法后,还是惊讶地喊出了声。
在埃拿尔听到赫尔的说法时,他下意识地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一眼赫尔,他怀疑就是赫尔做出的坏事。但马上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只是因为偏见就产生的怀疑。埃拿尔对自己的偏见感到羞耻,转头看向别处。
但赫尔似乎没有发现埃拿尔的纠结,只是继续说
“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几个学生炼制的魔水瓶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吗?”赫尔摇了摇头,继续说:“就算黑魔法以威力见长,那爆炸的威力也是太异常了。”
虽然赫尔对于黑魔法没什么造诣,但刚刚那节无聊的课她也已经把矿物炼制能产生的魔力量级观察的透透的了。她太清楚了,单靠那点含量的魔水,在不利用魔法扩张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威力。
“……”
“你在听吗,森林精灵,埃拿尔同学。”赫尔强调了森林精灵这个词。
“啊,我在听。”埃拿尔听见森精这个词汇立马吓得坐直了身体。强调着身份,也强调了着现在和异常精灵坐在一起的她,处境有多么危险。
“所以我猜测,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魔水瓶上面加码引爆了,加剧了这个意外。只是我刚刚提前追出门的时候,没看到有哪个穿着黑袍人逃走的样子。”
“你能看得到吗?明明带着蒙眼布。”终于找到机会的埃拿尔有些奇怪地询问这个蒙眼的事情。
“这个吗,你确定要问这个吗?”赫尔坏笑着警告说:“这个可比黑魔法还黑哦。”
“不不不,不用了,千万不要。”埃拿尔立刻严词拒绝,她这一会儿接触的禁忌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想再多触碰这一类的东西了。
“说起来这事还得怪你。”赫尔话锋一转,边回忆边说。
“怪我?”
“如果不是你老师把那个老师叫到后面来,我看那个人也不会这么多机会制造这个意外吧。”
“……这个。”埃拿尔无言以对,她甚至有些被赫尔的这个说法说服,心中有些愧疚。
“说起来这么简单的实验你怎么总是要叫老师啊,能通过【森林试炼】出来的精灵不应该都很聪明才对嘛。”赫尔无法理解地说。毕竟就是因为埃拿尔频繁喊老师,害的赫尔总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避免暴露身份。
“我,我叫爱丽丝她是因为……啊不是我叫老师她其实是因为……”埃拿尔有些语无伦次,甚至爆出了那位女老师的名字。她脸上羞的潮红,思索着编造理由。
“你和老师很熟?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只偷听一节课呢。”
“很熟,也没有,我和她只是……”
“认识老师都还要请教,果然是你太笨了。”
“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赫尔无法理解埃拿尔的脸红,她觉得埃拿尔就是因为笨。
“就是,就是……”埃拿尔面对赫尔的追问,百般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突然她挺直那高大的身体,一转话题:“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
“就是,就是你自己的真身,还有,有人故意作恶这件事。你就不怕我把你告出去吗?”埃拿尔说。她刚刚反应过来,赫尔把事情全盘托出告诉自己这个见面几分钟的人。她想起自己刚刚怀疑赫尔,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样状告出去,赫尔绝对会被当做头号嫌疑人。
“你会这么做吗?”赫尔说。
“当然不会。”埃拿尔立刻回答。
“那不就好了。”
“好了……”这就算,好了?就是自己这样口头保证,这个小个子就相信自己了?埃拿尔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收到了冲击。
在离开森林之前,所有人都说外面的人十分狡诈,需要自己百般小心。而这些脱离于正统精灵之外的异类精灵,更是坏到骨子里的人。
但这个又是混血又是异族的小矮子,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
随后,赫尔说自己之后不一定会来,希望埃拿尔把事情转告那位老师。说完之后她就一溜烟,消失在了小路上。
黄昏下,埃拿尔·烁木,这位高大身材的森林精灵靠在长椅上,回忆刚刚的经历。她远远望去,看见那穿着黑袍的金发女子,也就是爱丽丝,黑魔法的老师。她朝着自己走来,有些慌张,似乎是在担心自己。
埃拿尔,对着向自己跑来的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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