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看了看天花板，相当不爽地啧了一下。现场尴尬起来，吴德平时并不怎么喜欢小孩，更不知道说点什么来接话了。所幸，那个女侍者，或者说老板娘救场来的比较及时。
[说什么呢赫蜜！]老板娘有些生气的走到吧台前，把餐盘放在吴德面前[不好意思，小孩子平时欠管教了，这是您的混合面包，还有炉烤熏肉条，我这就给您打啤酒。]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吴德摆了摆手，老板娘把硕大的啤酒杯接满，用一根木尺刮了刮溢出的泡沫，放到了吴德右手边。吴德道谢之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着又想去搬运麻袋的老板娘说“老板娘，崔世涛先生在不在？”
老板娘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吴德，脸上有些复杂。也难怪，吴德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但是却知道自己是老板娘——毕竟在福路德尔的地界，一个斯提尔老板娘可不太多见。
[呃，他不在，有点忙。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想了解一下咱们的啤酒。”吴德用指甲点了点啤酒杯“我非常喜欢咱们店的酒，听说圣艾克赫尔博的每种酒背后都有一个绵长的故事，我特别喜欢听这些。”
[是这样的吗。]老板娘转身看向吴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其实我从斯提尔过来的。”吴德指了指自己，“我在斯提尔做生意，在那混了好几年了，不少人都提过咱们这家店，我才慕名而来的。”
吴德在斯提尔的时候，其实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店。但既然这里有不少斯提尔人，那么这家店在斯提尔应该会有人谈到过。而且自己这么说，能很大程度上让老板娘放松警惕。
刚才的话确实有效，现在老板娘脸上有了些微笑，走到吴德面前。
[那您觉得甜啤和我们家的世涛啤酒，哪个比较好？]
“对于在港口劳作的人们，都是很好的酒啦！不过呢，甜啤有些太冲了，还是这个喝着比较舒服。”
[没错，一般来咱们店里的老乡们习惯之后，都更喜欢我们家的酒。]
“咱们这的老乡，都是来工作的吗？”
[是这样的，多数在港口。]
吴德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比较谨慎，涉及奴隶问题，吴德怕会激怒周边的斯提尔人。不过圣艾克赫尔博并不是一座蓄奴城，所以在这里工作的斯提尔人其实都算是自由的劳工。
吴德用面包夹了一根炉烤熏肉条，这个所谓的混合面包是棕色的，看起来有点像黑麦面包，但是口感要比黑麦面包好的多。
“这个面包是……用黑麦面粉和小麦面粉混合做出来的吧？真好吃。”
[没错，不过在福路德尔黑麦可不太好找，他们不吃粗糙的黑麦。要从斯提尔买黑麦面粉回来，价格会比小麦面粉还高呢。]
“那不是亏了吗，黑麦的最大优势不就是便宜吗。”
[所以我们店为了中和成本，会往黑麦面粉里面掺小麦面粉。不过价格呢，还是按那种斯提尔的黑麦面包价格来的，其实是不赚钱的生意。]
“呃，图啥？”
[为了让老乡们能吃点熟悉的味道嘛，以前斯提尔也有很多地方会开你们荣国人的餐馆，道理应该是类似的。]
“这倒也是，思乡之情人皆有之。”
吴德想起了自己的老家广康，然后他立刻摇了摇头，对吴德而言，他可不是很想回家。于是他赶紧喝了一口酒，想把家里的事儿冲刷下去。
“那么，咳咳”吴德咽下去酒之后清了清嗓，“咱们的世涛啤酒也是用黑麦酿的吗？”
[啊，其实不是。]老板娘觉得自己不能闲着，于是拿出毛巾一边擦拭吧台一边和吴德聊天。[我们家用的都是烤制的麦芽，这样不仅能获得深沉的黑色，还能有焦香的气味。]
“原来如此……老板娘您也很懂酿酒啊。我还以为这样黑色的啤酒是用黑麦酿的呢。”
[哪有，我才不懂呢，都是崔世涛来做的，我是耳濡目染。而且吧，不像做面包，只要买面粉来就可以了。做啤酒就需要新鲜的黑麦，这样成本就会更高。]说到这里，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而且本来健康的黑麦弄不好也会变成毒麦。]
“毒……麦？”
[你在斯提尔，没听说过熔炉病吗？]
毒麦，吴德是记不太清了，但是熔炉病吴德还是有所耳闻的。在斯提尔的一些地区，有些人会患上一种可怕的疾病，患病者有的时候会抽搐、精神失常，有的人会四肢萎缩，变成残疾人，而且还有不少人因此死掉。因为医生一直找不到病因，而且无论如何也治不好，因为患病者会有被塞进熔炉烈火焚身的感觉，因此这种病也被称为熔炉病。
“熔炉病啊，这个我听说过，不过我没见过患这种病的人，我还以为是个传说。”
[那说明你在斯提尔应该一直呆在城市里吧。]
“……被你说中了啊。”
[其实熔炉病就是吃了有病的黑麦导致的。]老板娘指了指吴德手里的混合面包[有些黑麦得病之后，会长出黑色的荚子，这样的黑麦制品如果吃太多，就会得熔炉病。]
“呃……”吴德看了看手里的面包，顿时感觉不香了。尤其是自己和艾莉谢尔在旅行的路上准备的耐储食物，绝大部分都是黑麦面包，这让他感觉自己也有一点点被烈火焚身的感觉了。
[哎，不用紧张。]老板娘看吴德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以前很多斯提尔人不知道这样的麦子是有毒的，现在大家发现毒麦的话，一般都会立刻销毁。不过有些山村之类地方的人不知道这种毒麦的存在，或者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去吃那些毒麦，所以现在熔炉病就算有，也只存在于一些偏远地区啦。]
“那变成毒麦……是怎么回事？”
[是运输上的问题了，有时候新鲜的黑麦在运输的时候风吹雨打，或者碰上一些鸟兽之类的，可能会沾染那种病，然后变成毒麦什么的，不过几率其实挺小的。]老板娘笑着说[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新鲜黑麦实在不好运输。]
“别吓我啊老板娘。”吴德摸了一下额头“我平时可没少吃黑麦啊，弄的我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真不是好意思啊，对了，您说您是从斯提尔过来的商人，对吧。]
“是的，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嗯，其实是在想能不能托您有机会的话，帮忙带一些新鲜的黑麦过来。]
“这个嘛……我的运输船有点小”吴德观察着老板娘的表情 “如果想要大量的黑麦的话，我们得斟酌一下价格才行。”
[好，不过具体的事还得等我问一下我们家老板才行。]
老板娘对吴德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毕竟她平时应该没少拜托人帮店里带黑麦吧。
“可以，不过我也得问一下我的贸易伙伴才行。”提到了艾莉谢尔，吴德觉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我的同伴是个福路德尔人，粉色头发，您有见过她吗？”
毫无疑问老板娘肯定见过艾莉谢尔，但吴德知道老板娘肯定会试着去隐瞒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撒谎的时候肯定会露出破绽，自己只要抓住时机的话，应该能问出更多的信息，从而解开艾莉谢尔和崔世涛之间的联系。
只不过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艾莉谢尔啊，见过啊，她还说你会过来呢。]老板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就是吴德吴先生，没错吧。]
“啊……？啊，我是。”吴德抿起嘴“呃，她有说什么吗？”
[她就告诉我，如果你来了，就顺着你的话聊聊就行，你不问就不要提她，问了就直说，这样。]
“行……吧。”
吴德的头痛了起来，虽然相处不是很久，艾莉谢尔倒是已经把吴德的习惯摸清楚了不少。显然艾莉谢尔很明白吴德在这种情况下去问话的方式，把自己搞成乱耍小聪明的蠢人。
吴德看了一下小赫蜜，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确实是蠢。”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老板娘低头看着吴德[不舒服？]
“没有，只是被摆了一道，挺不爽的。”吴德用双手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呢，她打算干点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板娘摇了摇头[她来喝了一小杯就走了。]
“好吧，谢谢。”
吴德愤懑地道谢，然后恶狠狠的啃起面包和烤熏肉来。老板娘则是报以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你的朋友和我们家主人在做什么。]
吴德已经不想继续问什么了。首先吴德觉得，老板娘看起来，应该是真的不太清楚艾莉谢尔和崔世涛的计划。应该是崔世涛和艾莉谢尔根本没有告诉她细节，毕竟谁也无法从别人嘴里撬出来这个人不知道的信息。其次是，吴德觉得艾莉谢尔说不定还有一些用来取笑自己的小把戏。所以，吴德打算随便说点什么，赶紧离开这里算了。
“这样啊，不过你还真的挺放心的。”吴德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让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别的女人一起密谋什么事情，你不会觉得有什么危机感吗？”
[没有啊，我不会怀疑他，他要做什么事，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绝对不会伤害小赫蜜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还是有信心的。]
老板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吴德仔细观察着她的申请，看起来她说的确实都是真心话。不过接下来老板娘所问的，倒是让吴德有点尴尬了。
[倒不如说，你的女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密谋什么事情，反而让你产生了很大的危机感吧。]
“噗！”吴德一口酒吐了出来“哪能啊！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嗯，是这样啊。]老板娘淡定的点了点头。这反而让吴德觉得更加尴尬了。
“我是为了……呃”吴德本来想说自己也是因为被迫站到了怀特斯诺那边，才不得不来做这种事的，但还好自己反应快，及时了刹住了嘴。“我是另有原因的。”
[是吗，现在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祝您成功了。]老板娘看着吴德，嘴角纠结地撇起来了一点点。[其实我也有点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都不想成功，我只想早点结束。所以我祝崔世涛先生、怀特苏格女士，还有老板娘您，都能成功。”吴德举起杯子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然后把杯中的残酒喝光。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样吧，作为对您祝福的感谢和对我无法提供情报的歉意，今天这一餐就不收您的钱了。]
老板娘对起身的吴德给出了免费优惠。吴德当然不会贪图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对一个商人来说，除了当下能赚多少钱以外，还需要考虑的是以后能赚多少钱。
“感谢您的好意，” 吴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铜币放在了吧台上，冲老板娘笑了笑“如果有优惠的话，请留给过一阵子我来进货的时候吧。所以到时候还请帮忙多和崔世涛先生说几句好话。”
[嗯……这得看看到时候您和您的女伴谁的话更有份量啦。]
老娘巧妙的回以同意，于是吴德笑着点点头之后离开吧台，老板娘也礼貌地把吴德送到了门口。临走之前，吴德又扫了一眼店面，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刚进来的时候老板娘就在搬的那一堆麻袋。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吴德伸头看了看店里“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那些麻袋里是什么啊。”
[嗯？]老板娘也顺着吴德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啊，就是酿酒的原材料，麦子、酒花之类的。怎么了吗？]
“啊，原来是日常进货啊。”
[不算是吧，店里还有存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人送料过来。]
“这样啊，不好意思，问了这么多没用的事，打扰了。”
[没有没有，欢迎下次再来。]
寒暄了几句之后，吴德离开了“月夜港口”。现在的吴德感觉非常头痛，他仍然不知道艾莉谢尔和崔世涛在计划什么。唯一得到的情报，大概就是最后才知道的，崔世涛进购了额外的酿酒原料。吴德觉得现在应该去怀特斯诺交换一下情报，不管如何，如果能促进这件事快点结束，吴德都会很乐意。
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夜空中，稀疏的星星点缀在月亮旁边。街道的上的人反而多了起来。显然，夜晚的圣艾克赫尔博比白天要更加热闹，看来大家真的会在中午克制自己，到了晚上再来喝酒。不过也不排除这些人因为昨晚喝的太过，导致现在才醒过来。
今天早上来到怀特斯诺时，不知道是因为要进行讨论还是客人都没醒来，那时候基本没有客人。到了这个点，怀特斯诺的大厅已经坐满了客人。还有一些人在大厅里演奏，用的是斯提尔的黑管和提琴。虽然吴德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但他知道，这些乐器演奏的音乐可是只有斯提尔贵族才享受的起的。
门口的女侍者大概已经认出来了吴德并不是客人，还没等吴德走进店里，就先从门口的台阶走下来去和吴德打招呼。
[吴先生对吧，这边，店主怀特斯诺女士正在她的工作室等你。]
“啊，好。”吴德点了点头，跟着女侍者走进了店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如果您是在问店里的生意，那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如果您是在问别的事，不好意思吴先生，我并不知道。]女侍者一脸灿烂地回答吴德，不过在吴德听起来，这些话倒是显得相当无情了。不过也不意外，对于侍者这种小角色来说，她们确实没必要、也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女侍者带着吴德走到了楼梯旁边，本来觉得嘉熙烈应该在楼上，但是女侍者把吴德带到了楼梯的后面，打开了一扇通往地下的门。
“她在下面啊。”吴德看了一眼仍然带满笑容的女侍者，一面发问。
[是的，店主怀特斯诺女士的工作室在下面，您下楼之后就能见到她。]
“好，谢谢。”
吴德向女侍者表示感谢，而女侍者向吴德鞠了一躬之后，就迈着快速的步伐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比起贝尔豪斯来，这里确实显得严肃了很多。
通向地下的楼梯只挂了几盏昏暗的灯，吴德一边扶着墙一边慢慢地下楼。走出楼梯之后，整个地下室都被灵石灯照的透亮起来——这里不应该叫地下室，而是个地窖。
整个空间里堆满了酒桶，除了狭窄的过道之外，全是三层的酒架，全部塞满了酒桶。不同区域的酒桶颜色各不相同，想必是不同的酒类。不过整个酒窖里空荡荡的，只有嘉熙烈一个人正拿着一个小本子，蹲在一桶酒旁边写着什么。
“呃，怀特斯诺女士。”吴德向嘉熙烈打招呼，“我来了。”
[吴先生啊，不好意思，叫你到这里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嘉熙烈看到吴德，本来认真的表情变成了笑脸——不过挺营业的。
“没有，您看起来也很忙，是在确认酒的库存数量？”
[数量是需要确认，更重要的是查看酒的发酵情况，我需要保证每一桶酒的质量都配得上怀特斯诺的名声才行。]
“不愧是圣艾克赫尔博最好的酿酒师啊，不过这种事还需要您亲自来做吗？”
[需要，其实在熬煮的时候我都会亲自来投料。]嘉熙烈在本子上又写了点什么之后，把本子和笔放在了自己刚刚看过的酒桶上面。[品质的控制是最重要的，毕竟一点点小意外就会杀死一桶好酒。]
“看来，您无愧于圣艾克赫尔博最好的酿酒师之名。”吴德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换着法儿又说了一遍。不过吴德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嘉熙烈这么做，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家的配方罢了。
[您谬赞了。]嘉熙烈当然也清楚吴德的客套话，于是她把话题说到正事上来[我这边很难脱开身和各位并肩作战，所以不得不拜托您和其他人帮忙来关注夜光之杯的事。吴先生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这个，想必我们广康商会今天的见闻您都已经知道了。”吴德开始抛弃了“我”这个说法，把自己的身份套上了广康商会，一方面是为了壮声势，另一方面是吴德觉得自己的那个钱烈老乡肯定已经把白天的事都告诉嘉熙烈了。“我们也调查了崔世涛的店，也没有发现崔世涛和艾莉谢尔，除了有个女侍者正在整理酿酒的材料之外，没什么别的发现。”
[这样啊。]嘉熙烈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不过从她又拿起来本子和笔来看，她确实有些不太高兴。[今天一天，咱们的人也没能和麦洛拜特见上面。]
“今天我在那里的时候，麦洛拜特老先生说不想再和其他的酿酒师见面，我想我们可以找点别的借口见他。”
[或许吧，但老头子也不傻。]嘉熙烈用笔轻敲着嘴唇[而且意志看起来也很坚定。如果我们连话都搭不上，准备再丰厚的条件他也不会知道。]
“执政官还能帮上忙吗？”
[没用的，厄斯雷克被古斯艾蓝看的死死的。而且他不在乎是怀特斯诺还是贝尔豪斯能拿到夜光杯，你应该知道。]
吴德想起了白天的时候钱烈说的，厄斯雷克和很多酒家都有关系，看起来不论是怀特斯诺还是贝尔豪斯，其中都有厄斯雷克的份儿。
“也是。”
[依你看，我们的人明天能见到麦洛拜特的机会有多大？]
“很难很难，不过我想贝尔豪斯也是一样的。”
[嗯。]嘉熙烈点了点头[如果明天我们再接触不到麦洛拜特，就按你那个方法来。]
“我觉得可以不那么着急。”
嘉熙烈指的是早上讨论的时候，吴德提到的那个红脸白脸一起唱的方法。吴德当时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并没有深思熟虑，现在的吴德觉得，这个方法并不适合这么早就投入使用。
[我们必须得出招，夜长梦多。我和其他人下午的时候也商量过了，后天准备开始，在这个期间，希望吴先生能继续帮忙。重点还是贝尔豪斯那边的动作。]
“崔世涛先生和怀特苏格女爵士的事呢？”
[圣艾克赫尔博里和他们一样的小角色有很多，如果这两个人能搅起大风浪，那其他人早就把这座城市掀翻了。]嘉熙烈一边和吴德这么说着，一边又开始检查起酒桶来。
吴德当然理解嘉熙烈的想法，如果吴德是嘉熙烈的话，肯定也会这么想，但作为艾莉谢尔的同伴，吴德自己可不这么想，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会这么想。
“怀特斯诺女士，我建议还是小心一点。怀特苏格女爵士可是个很会捣乱的人。”
吴德的本意当然是怀着自己也被小看的不满来警告嘉熙烈不要小看艾莉谢尔。不过自己当下算是怀特斯诺的手下，于是换了一个说法，来劝戒嘉熙烈提高警惕。
[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没有看不起二位的意思。]嘉熙烈稍微欠了一下身子表示歉意，看来虽然吴德换了说法，但是嘉熙烈还是读懂了吴德的不爽[但您也应该清楚，燃起大火最重要的是筹备柴薪的人，能点燃柴薪的方式却有很多。]
“抱歉，让您产生了误解。”虽然没什么用，吴德还是打算辩解一下，“您说的很正确，其实我们也只是浪潮中的一滴水罢了。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嘉熙烈扭头看了一眼吴德，摇了摇头。
[没有了，到这事儿结束之前，还得请您多帮帮忙。]
“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吴德从酒窖里走出来的时候，楼梯口正有一个人在等着，吴德虽然不认识他，但毫无疑问也是嘉熙烈的眼线。吴德本来打算试试能不能和嘉熙烈交换一些情报，但显然吴德和嘉熙烈的份量可是差太多了。不过，虽然嘉熙烈没有什么要和吴德透露的，但吴德也保留了一些信息，比如自己并没有告诉嘉熙烈崔世涛的店子进购的酿酒原料其实是多余的。原本吴德试图游走在贝尔豪斯和怀特斯诺之间的理由是，自己这么做应该不会惹到艾莉谢尔。不过现在既然艾莉谢尔是在和崔世涛单干，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和贝尔豪斯打交道了，而且如果艾莉谢尔真的需要贝尔豪斯的消息，凭她的本事，从契里连科嘴里套点话不成问题。
酒店大堂里的人依旧很多，吴德匆忙的从觥筹之中穿过，打算回到自己的船上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还是要好好关注一下事态的进展，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要推一把的。
来到圣艾克赫尔博的第三天，早上，准确的说是接近正午的时候，吴德才闲逛似的来到这里。麦洛拜特家门口依然人山人海，不过吴德并没有在人群里见到钱烈，大概是被派去做别的事情了吧。毕竟要在门口排队见麦洛拜特的话，还是派福路德尔人比较好。在这一片人群里面，肯定有不少是怀特斯诺或者贝尔豪斯的人。而且就算他们得到机会见到了麦洛拜特，吴德也觉得老爷子也会像轰其他人一样把他们轰出来。更何况，时至正午，老爷子还没开过门。
吴德只在这里待了一小会，空气中飘着一股熬煮小麦的味道，或许是麦洛拜特打算今天酿酒，彻底不见其他人了。觉得没什么期望的吴德相当无聊，又漫步到了贝尔豪斯，这次他可不打算在门口鬼鬼祟祟，而是光明正大的踱步进去。
蓓尔黛丝看到吴德之后自然也是有点兴奋，不过吴德轻轻地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带着情报来，这让蓓尔黛丝失去了兴趣。
[喝点什么?]蓓尔黛丝对靠在吧台上的吴德问起来[怎么，你是被踢出来了吗？]
“虽然不能这么说，但也差不多了。”吴德苦笑起来“给我一杯可卡气泡酒吧，放心，我会付钱的。”
[咱可没有这么小气，更何况前天晚上你那个运玻璃制品的方法还是挺有意思的。]蓓尔黛丝给吴德倒上了一杯可卡起泡酒[艾莉谢尔早上出去了，如果你是来找她的那可是要扑个空了。]
“我还没问呢。”
听到蓓尔黛丝的话，吴德有些不服气地回应她。不过蓓尔黛丝则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装起傻来。
[是哦，你没问耶。不过，这不代表你不想知道呀。]
善解人意的女孩有的时候也挺讨厌的，吴德心里这么想着。扭头看了看通往上层的楼梯。
巧合的是，契里连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起来还是那么慌慌张张的。
“蓓尔黛丝！啊，吴德。”契里连科走向吧台，看到吴德之后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和吴德打了招呼“蓓尔黛丝，艾莉谢尔呢？”
[一早就出去了啊，老早了。]蓓尔黛丝摆了摆手[你这样根本追不上她啊。]
“别闹了。”契里连科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起来还挺懊恼的。“那、那你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吗？”
[溜达呗。]蓓尔黛丝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都不和你说，会和我说嘛！来，喝点什么？]
“不用了，不用。”契里连科摇了摇头，随后就慌忙的从店里跑出去了。吴德和蓓尔黛丝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他……是……呃，喜欢艾莉谢尔吧。”
头一天吴德就看出来契里连科对艾莉谢尔相当有好感。吴德其实是想问贝尔豪斯这边是不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让契里连科监视艾莉谢尔，但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情报，吴德就临时换了个问题。
[大概吧，不管是啥我觉得契里连科都做不到啊。]蓓尔黛丝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然后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问起了吴德[你今天去过老爷子那边了吗？]
吴德被蓓尔黛丝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回想起当时自己确实有闻到熬煮小麦的味道，吴德点了点头。
[老爷子开始酿酒了啊。]蓓尔黛丝抱起双臂，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你这话说的，老爷子也是酿酒师，他肯定会酿酒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个人在老麦家门口向所有人说，老麦的夜光杯是假的，你当时在场吗？]
“呃……没有，今天起的有点晚了。”怀特斯诺那边决定提前行动了！？吴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早知道这样的话今天就不应该睡懒觉。“等等，是谁说的？”
[一个酒商，虽然不是圣艾克赫尔博出身的，但来这里也挺久了。]蓓尔黛丝顿了一下[而且还和我们合作挺久了。]
“大概是想去收购一些夜光酒，结果等恼了吧。”吴德想起了昨天和嘉熙烈的谈话，但嘴上还是要糊弄一下蓓尔黛丝。
[或许吧，谁知道呢。]蓓尔黛丝看了一眼吴德[说不定老爷子是听到了这句话，才开始酿酒的。]
“这有什么意义吗？”
[估计是老爷子自己也对夜光之杯有些怀疑吧。所以打算再酿一些酒来试试夜光之杯的效果？不管怎么样，这人也够损的。]蓓尔黛丝背过身去，收拾起酒柜来。
这时候，吴德自然而然的被正在整理酒柜的蓓尔黛丝吸引了目光，趁这个时候，蓓尔黛丝突然回头看了吴德一眼。
[出这个主意的人更损呐。]
吴德下意识的别过头去看别的地方，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必须装作镇定的样子，结果就是吴德的头猛地动了一下——看上去僵硬极了。蓓尔黛丝笑了一下，转过身来靠在酒柜上。
[不会是你出的法子吧？]
“我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邪恶的想法，关键是看一个人会不会这么做，反正我是不会的。”
面对吴德抛出的用来自我解释的说辞。蓓尔黛丝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给吴德的杯子里添满了酒。
[我们啊，还是很相信老爷子的。我们会给予他信心，什么都不图，就算是为了老爷子过的开心，我们这么做也是没错的，对吧。]
“说的也是，这就是社会责任吧。”虽然怀特斯诺那边提前用上了这个损招，不过看起来贝尔豪斯也轻易地接了下来。吴德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不好收尾了，对这件事感到越来越厌烦的吴德说起了心里话“不过夜光杯要是就是假的，那也挺好的，省去这么多烦心事儿。”
[说的……也是。]蓓尔黛丝也罕见地跟吴德一样叹着气，[要是没有这件事的话就好了。]
看起来，蓓尔黛丝这两天也没少因为这件事烦恼吧。吴德无声地点了点头，举起了杯子，蓓尔黛丝苦笑了一下，拿起了一个空杯，和吴德碰杯。
之后，吴德离开贝尔豪斯，“路过”了月夜港口，意外的是吴德发现崔世涛正在店里招呼客人。因为自己和崔世涛打过照面，不太好出现在他面前，吴德也没有进到店里打听。
下午的时间，吴德在港口碰到了钱烈，据说怀特斯诺的使者在下午见到了麦洛拜特，不过和吴德预想的一样，那个使者刚说出“夜光之杯”这几个字之后就被麦洛拜特赶了出来。
到了来到圣艾克赫尔博的第四天，守在麦洛拜特家门口的几个福路德尔守备军在抓到了几个试图在夜里闯进麦洛拜特家里的人，而且都是斯提尔人。这一天，麦洛拜特见其他人的时间更少了，相应的，还打算在麦洛拜特家门口守着的人，也比前两天少了一大半。
到了来到圣艾克赫尔博的第五天，麦洛拜特门口的人更少了，吴德已经在城里寻摸了不少酒家，按照这里的规矩和定价，如果自己进口一些耐储的好酒运到斯提尔的大城市卖给贵族的话，应该能好好赚上一笔。吴德当然没有忘了关注一下艾莉谢尔和崔世涛的情况，但一如之前，艾莉谢尔每天晚上都好好地在贝尔豪斯待着，白天会到处溜达，大部分时间契里连科都跟不上她。而崔世涛白天都会在店里待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逗逗孩子。吴德甚至觉得，夜光之杯的热度似乎已经过去了，甚至麦洛拜特的夜光之杯真的就是个假货。
到了来到圣艾克赫尔博的第六天，正午。当所有人都觉得麦洛拜特会带着不知真假的夜光之杯进入坟墓的时候，麦洛拜特捧着夜光之杯走上了街头。
人们再一次涌动起来，闻讯赶过去的吴德还是没敢挤进人群。但是吴德远远地能看到，在人群的正中心，福路德尔守备军们围成了一个圈。而圈里面站着的除了麦洛拜特，还有艾莉谢尔和崔世涛。
[各位圣艾克赫尔博的公民，各位游客。]艾莉谢尔在人群中放声向所有人喊起话来[我谨代表波多尔多·法姆兰登·麦洛拜特·达·艾克赫尔博老先生，把他想说的话告诉各位。]
嘈杂的人群瞬间都屏住了呼吸，吴德也握紧了拳头，或许艾莉谢尔这一次不再是那个火星，而成了堆积柴薪的人吧。
[我宣布，夜光之杯，是无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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