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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鼠行天府(68)

第四幕 鼠行天府(68)

“偶遇啦,和他们只不过是偶遇罢了。”周浮狡辩道。话中的“他们”,自然是指代洛平阳与沈杜远这对师徒,几乎是他们前脚刚从沈家大宅离开,周浮后脚便跟了出来。

跟着也是十分小心的,空旷处最远隔至少半里,长街拥挤时,也得有十步的距离。师徒俩是出了宅邸就往锦州河边走,自然,周浮此刻也是在河堤上。

锦州河风光静好,阳光碎在河里,粼粼一片,就跟周浮心神一般,凑不到一块儿。

河对岸高高耸起的建筑,是鲤跃楼。

那日,与老金两人鲤跃楼上登高望远,如今身在遥望处。视线飞跃河面, 便见锦州桥在遥遥前方,虽远而变小,却仍显得雄伟壮观。

谅你风景如仙境,周浮也没那闲情去赏。他盯着前头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师徒的背影,老金的嘱咐他一字不曾忘,可若要他动手,却也万万不敢。

河畔边弱柳扶风,柳絮荡起曼妙姿态,落在地上的影子与其辉映着媲美。这仨人一前两后,不知不觉便走了好半晌,越过柳树一株又一株。

水市也在前方,从沿岸处凸出一弯的热闹,人来人往,码头处停靠着四五船只。只是这热闹太远了,只眼睛看得到,耳朵却闻不着。

可这身后的热闹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惹得周浮不禁回头过去。

挑逗的口哨,兴奋的怪叫,以及会让人发出长长“咦惹”声的污秽言语,混杂成一串此起彼伏。原来是一众赤膊膀子的汉子,有的将上衣螺旋着挥舞,有的将衣裳捆扎额头,汉子们的脸孔统一朝向河中央。顺着他们目光而望,周浮便见一条画舫徐徐驶来。

画舫上载着歌姬舞妓,姑娘们清一色轻薄的上杉,毫不吝惜的向贪色的男人们展示着青春肉体,她们露出香肩与鹅脖,慵懒的依在船板上的围栏,隔着断乡河河水,莹莹巧笑着,向岸边的男人递送秋波。

快成传统了,不少百姓都将这种画舫,管作“莺儿船”,每当锦州城有一家新妓院开张,这莺儿船,便会载着姑娘游河一回,卖弄姿色以招揽顾客。

“画舫徐徐”,那只是人本能的错觉,实际上水流快得惊人,连带着画舫的速度也是,只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跟着河里的画舫一同奔跑的汉子们,很快就被甩开一大截的距离,落在了画舫后头。

画舫驶来,追上了周浮所在的河畔边上。呆站在原地的他,迅速的扭回头,不想在这时候,因为看姑娘,而错失了目标。

他更该关注沈杜远与洛平阳。

回过头去的瞬间,阴霾笼罩,心中黑云化作了手,狠狠的揪住心脏,直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沈杜远与洛平阳那儿,倒没出什么差池,身后的热闹不禁吸引了周浮,也吸引了这对师徒。于是师徒俩也驻足转身,洛是背负双手而立,面露茫然之色,估摸着是第一次见到锦州城的名场面,而沈则在其身旁对着画舫指指点点,似乎是扮演着向导的角色。

而真正另周浮为之心悸的,是从那师徒二人身后,偷偷摸摸接近的第四者。

是她,是哨子。

女娃儿未成熟,个子略微矮小,面孔带着泥土污渍,像个男娃似的,只是表情庄重而决绝。

她压着细碎而缓慢的步子,柳絮荡起,落影斑驳在她身上,无声摇曳。而她,她与影子一并的无声而动,渐渐向沈杜远靠近。

哨子慢慢摸出藏在前胸衣襟里的匕首,匕首一尺来长,手工粗陋,只一个木头把子连接着刀片,而刀片此时,正藏在枯褐色的牛皮刀削里。

稚嫩瘦弱的右手手臂,携刀轻轻一抖,牛皮刀鞘脱落,掉在了地上。瞬间,青锋毕显!烈日的金晖勾勒着匕首的锋芒,杀气肃然,连柳絮的落影也为之起舞,舞名为“哀”!

刀反射的光,深深刺痛了周浮的眼!他明白了哨子这笨丫头,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可这无疑是愚蠢的,一个是锦州城论武功名列前三的“潇湘剑雨”,而另一个,则是当今武林名声赫赫的云中剑派掌门真人。倘若仍由一个轻功不错的好手,带着把刀便能行刺他俩,那他俩早活不到今天。

周浮彻底慌了,不安引爆心中恐慌,内心世界山崩地裂。他知道如果哨子冒失的出手,等待着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

于是他向洛沈师徒走去,也向哨子走去,脚步越来越急。

画舫已经游到了周浮身旁处,身后的那群好色汉子,早就马力全开的跟着画舫冲刺,也逼近着周浮。下一个瞬间,鬼叫连连的痴汉们,钟所期待的一幕终于降临。画舫上妩媚的姑娘们,开始将随身的香绢秀巾,向着河畔抛洒。

无数丝织物乘风而至,铺天盖地的落向周浮,红黄蓝绿青靛紫,纷纷映入眼中,遮盖了他的视线,仿佛是一场斑斓的风暴,将他卷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将他隔绝在外的世界,没有洛平阳也没有沈杜远,更没有哨子。

他成了局外人。

没了视线让他担心倍增,他变得暴躁,从疾走转而成狂奔。疯了般窜出,闯过斑斓的女子私物所形成的“结界”,冲出时头顶挂着块黄色的香巾,肩膀上披着件大红的肚兜,模样说不清的狼狈。

他急躁的甩下面上的香巾,当视线恢复,再入“局”时,却也晚了。他看见勺子瘦小的身形,此刻蜷在地上,一副跪着匍匐的姿态。本该在她手里的刀,此刻,转而出现在沈杜远手上。

心中便了然。定是如前头所预料的那般,哨子的行刺偷袭被察觉,于是沈杜远夺刀,并打伤了哨子。

哨子的就跪匐在沈杜远的脚边,像是缩作一团的猫,背脊时而一颤一颤的,似是刚才,受了沈杜远的一记重击。

即便连站都没法站起,可她依然用瘦弱的双臂,牢牢的箍住了沈杜远的小腿,是孤注一掷赌上性命后的无奈之举。

周浮瞧的是唇齿发颤,而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沈杜远抬起了单手,缓缓向哨子而落。

“玄京,助我!”那一霎,周浮吼道,丧失理智向着洛沈而人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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