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这是被抛弃了？”夜色，城墙之上，一个黑袍男人慵懒地坐在最高处，像是一个烽火台一样的地方，侧着身子靠着墙，用同样是慵懒的语气说道。
“……”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白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回复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声音，帽檐之下她的目光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是昨晚那个男人，是那个叨叨叨了很多很多的人。
“我就直说了吧，虽然很不想接下来这个委托，但是吧天皓这个人都求我了，那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下来了，钱给的也真不少，也不知道他从哪偷抢来的，不过不重要了，反正现在钱在我手上，”他依旧慵懒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听起来实在是太欠揍，只是小白打不过他，没有办法，“他给我的任务是照顾好你并且看好你。”
小白将手放在了城墙边缘，准备离开。
我不需要他的关心！
不需要！
假模假样！
虚伪！
“但是呢，我忘了告诉他，最近有一批游猎者到东边森林里去了，像他那么弱的人，可能真的会死的吧。”他高傲的话以及此刻轻蔑的表情无不向小白展示他的强大和对天皓，以及对她的蔑视。
游猎者……
游骑兵是人类帝国组织并且训练来猎杀强大的魔兽或者凶兽的，以九到十二人为一队，基本上全都是七到九阶的强者，一个队伍一定会有一个九阶强者，强大程度不言而喻。一般在人类城镇最外围游走，他们就像是寻找鲜血味道的鲨鱼，但是不够强大的生灵还不配他们出手，虽说如此，但是他们的首要职责是守护人类城邦。他们也不会对人类动手，除非对方是罪大恶极之人。
但是，游猎者，则是对游骑兵里不守规矩的那一部分的人的称呼，这些人不服管教，也完全对游骑兵所制定的规则嗤之以鼻，他们随心所欲，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管得住他们。因为足够强大，而且多少能够作出贡献，剿灭他们不仅没多少好处，还会得罪一些人，得不偿失。不过在王国的中心区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乱来，也就是在外围的城镇仗着自己强大和天高皇帝远，作威作福罢了。
不如，两害取其轻。
“游骑兵的强大应该不需要我强调吧，我跟启楠换他们一个最低级的队员可能都不够格，游猎者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有多恐怖，你会见到的，你也会懂为何我和启楠都在一直强调在我们这里就要遵守规则，不过……”瑞尔话锋一转，眼神略带邪魅，“可不是现在。”
“你……”小白知道，偶尔也会听父亲提起过，那是她的父亲也不想硬碰硬的队伍，只不过，不想打跟打不打得过是两码事。
她此刻已经嗅到了一丝危机的味道。
“目前，我只是收钱办事，所以你，不要尝试逃跑，你也跑不掉的，放心好了。”瑞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语气依旧慵懒到欠揍。
打不过，但是！
逃跑，还不至于，跑不掉！
小白忽地化为一滩黑影，黑色巨人从她的位置升起，手持巨尺朝着瑞尔就是一记横斩。
瑞尔抬起手来，手中幽黑折扇合起，挡在巨尺上仅仅是浅浅的“叮”了一声，接着手腕轻轻一扭一抖，巨尺就直直地在地面上狠狠地嵌了进去。
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光巨人，手持一柄刻满了金色纹路的白色巨锤朝着瑞尔的脑袋直直砸下，瑞尔依旧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手，幽黑折扇在巨锤侧面轻轻敲了一下。
巨锤就将他脚边的砖石砸得粉碎，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
紧接着坑洞里突然几柄黑色的长枪投射而出，依旧是朝着他的要害而来，他只是微微挪了一步，就将长枪尽数躲过，不过小白可不会放弃这么一个他可能会注意不到接下来的杀招的机会，那柄巨尺再一次出现，直至他的胸口，这一下要是中了，他人类的身躯绝对不死也残！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小白预料那般发展，他无所不能的折扇又只是轻轻一点，巨尺从他耳边划过。
猎手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也是不可能不留后手的，抓住他用折扇偏离巨尺腾不出手的机会，光巨人再一次出现，巨剑拦腰而斩。
“你似乎忘了，你才是逃跑的那一方。”瑞尔淡淡一笑，展开折扇，时间到了。
很是清脆的“叮”的一声，巨剑偏离了轨道，直直地砍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
小白身体一软，被迫从光芒中剥离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摔了个猫吃土。
她自认为已经跑得足够远了，她未曾放弃全力逃跑，就算他是个用针的高手也不应该在一公里之外命中和太阳一般色彩的光芒包裹的自己。
“你太自负了，不是吗？”对于七阶的他来说，一公里的路程并不远，只是几秒钟的事情罢了。
他并不是刚刚看见并命中小白的，不，可以说她与环境已经融为一体了，根本就看不见，连同气息也都隐藏得极好，要找到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扪心自问，他也做不到这种悄无声息并且无影无踪。
但是，猎人的追猎如果只是个幌子，在一开始猎物就已经中招了呢？
“我说过的，你跑不掉，只要我想，就算是你在森林里我也能把你抓回来。”瑞尔蹲了下来，看着这只动弹不得的小老虎。
“也许你也是个神眷者，也可能是某种秘术，一般的妖族没有你这么快的转变速度，那么，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了与我对抗的底气？”他将她拎了起来，看了看她的眼眸，却没有发现星形。
“放开……我……”
“反正我也不着急，就陪你慢慢聊聊好了，”他就一直拎着小白，慢慢地走向城门，“你和天皓之间有什么事情我不在乎，你现在想去做什么我也不在乎，反正天皓大概率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已……经……？”她瞳孔猛的一缩，身体内的毒素似乎消去大半，已经能够动弹了。
不，为什么……
为什么啊！
“天皓在你身上留下了他的气息，这你是知道的吧？这也是为什么若是他想，他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的原因，他应该也能察觉得到你的状态，只是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就算我讨厌他，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啊，你……
你为什么……
“啧，还是小看了你啊，怪不得从前的那只血眸白虎能杀死这么多人，”他看了下已经能小幅度挣扎的小白，嘴角微微上扬，“你听好，天皓能拜托我照顾你，但是他可没有定时间，也就是说这份契约是不是无效的，得看我心情。”
“混蛋！”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现状，”折扇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他要动手了，“你，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小白眼神一凝，身子紧缩，却看见了瑞尔的狞笑，他抬起折扇对着自己就是一扇。
一时间，天旋地转，就像是高尔夫球那样，小白飞了出去，扇上留下了一道血迹，随即他（擦刀）甩了甩折扇，血液尽数洒落地面。
重重地坠在地上的小白一口鲜血喷出，只是在这一击下就奄奄一息，这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了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天壤之别。
之前是新手屠夫遇到了人皇，根本就摸不到他。
现在就像是屠皇遇到了新手人类，吊着打，直接上钩。
“啧，这就不行了？”他拎起小白晃了两下，“不是说你们这一族生命力顽强么，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对……对不起，请，救……救救，他。”小白再次吐出一口血沫，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她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上逃脱，更不用说战胜他了。
“你？”他将小白拎到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呢？”
我……
我的……
资格？
眼瞳再次猛的一缩，小白实在是想不出她有什么资格央求他做什么事情，也实在是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该帮助她。
我……
没有资格。
我，甚至没有资格要求天皓做什么。
“生而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物种之一的血眸白虎，你告诉我，你除了你自己，你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你究竟是凭什么这么高傲呢？凭你这弱小可怜的实力？”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还能和天皓闹矛盾，要么走要么留，这个选择不是很容易作出来么？你能杀死天皓么？你能杀死我么？”
“天皓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年轻人也是的，还真以为驯化一只什么也不懂的野兽有这么容易么？签订契约才是正确的做法，这样你就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工具是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的，对吧？”阴冷的笑容逐渐展开。
“天皓竟然没有和你签订契约？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天皓到底是图谋你的什么呢？”
“兽丹？皮毛？骨肉？不应该啊，养也应该是关在笼子里的啊，你没见过被关在笼子里，养来等成熟以后杀来取其血肉的野兽吧？”
“你的身体确实是炼丹的好材料，炼丹大师应该会很中意的吧？虽然你的个头小了点，但是幼年期的有另外的用法，这点不需要你来担心，毕竟，我为刀殂，你为鱼肉。”最后他凑在了小白的耳边，仿佛恶魔的低语，贯穿了她的心脏。
“不……不要……”她再次品尝到了恐惧的味道，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会死的。
天皓，天皓也会死的。
都会死的。
“力量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力量却是万万不能的，”他的脸庞之上，是所谓的来自于上位者的傲慢和轻蔑，“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有足够的力量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比如，在这里，比如，在那一片谁也管不到的森林里。”
“但是你没有足够的力量。”
“你能，救他，我，随你，处置。”
“哎，你还是没能看清现状吗？你，还能反抗么？”他轻蔑地一笑，收起了折扇。
“我……可以……契约。”
“哟，不错诶，你还是蛮上道的嘛，知道我想要什么，那么选择吧，成为我的宠物，或者死，你要是选择了我想要的那个，我也可以顺便去请求一个九阶强者的帮助，去救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年轻人天皓，”他像是阴谋得逞一般笑得极其阴冷，“不过，以后你是我的宠物，就不要和天皓有什么瓜葛了，请强者可是需要代价的，希望你以后能对得起这个代价吧。”
“我……”就像是坠入冰窟，小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浑身冰凉。
也就是说，以后都不能陪在天皓身边了，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可是，可是，可是……
她没得选。
再也，不能了。
心脏在疼痛，很疼，很疼。
心脏快停止跳动了。
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
我太任性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我刚刚认识不久的人类罢了，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种族。
可是，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
我会因为他的拒绝而不甘，因为他的撒谎而恼怒，因为他有爱人而难过。
我不知道，可是……可是……可是……
我好后悔。
“最后，”她抽泣着，哽咽着，泪水划过脸颊，沾湿了土地上快要凝固的鲜红色的血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见见他，求求您，可以吗？”
“我心情好，当然可以，”他拿出一纸契约，指着空白的那一部分，“这就是被神认可的契约，一旦签订，不可反悔，那么，在这里按下你的手就行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爪来，看着契约上写下的内容，这就是一张卖身契，没得商量，没得退路。
他就那样阴谋得逞一般地笑着，毫不掩饰他的卑劣，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没有半分的不耐烦，也不催促。
因为，要死了的人可不是他啊。
但是面对这么一个阳谋，她没有任何选择，终究还是按在了上面。
契约在她按下之后就燃烧殆尽，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她身体里出现，然后如同种子一样生根发芽，直到占据她的整个身体和灵魂，契约从此生效。
天皓没有在自己受伤流血直至奄奄一息的时候过来，他一定陷入了危险吧。
自己遇到了危险指望着他的出现，可他遇到了危险，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而且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掺合的吧。
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消去了锋芒。
她失去了一切。
包括自己的身体，和属于血眸白虎的骄傲和尊严。
她今后就只是这个人的工具，一个只会也只能执行主人命令的工具。
这是，代价。
幼稚，任性，和弱小——
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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