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义竹看着扉页上这句像是谜语般的话不解地歪过了头。他不明白,不论做人或是做别的生物都是从出生就固定好的,“失去做人的资格”又是什么意思?是指自杀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的手略微颤抖地翻开了下一页——
“复活术……又被称之为‘上帝的盲点’,是公元前2500年玛雅文明中所创造的一种至高邪性巫术……此术因过于凶险、条件之苛刻且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被列为玛雅禁术之首……
“首先,复活者需要‘死亡’,但这种‘死亡’并非是‘失去生命’,而是‘卸下肉身’。在断气的前一刻,复活者将集中身上仅存的意念和气力把意识化作一团无形的灵体与身体分离,这时在场会有人用一种名为‘古死廾’的特殊容器收入灵体;但此时的灵体只是一枚‘种子’,并不具备复活的条件,还需要在容器中‘发芽’一百年的时间才可进行下一步;而在这期间,必须要不断吞噬同类体的健壮灵体才可继续维持灵体的生长……
“等到万事俱备后,需要将古死廾置于高处,画上用于遣返肉体的法阵,随后分一百二十处向容器输入用户重构生命体的介质;施术者在这个过程中需集中精力,一旦有所失误便会前功尽弃,介时复活者的灵体会重新变为最初始的状态……
“由此术复活的第一个复活者是一位部落长老,但是他在成功复活后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深感此术所带来的灾难是悲伤的……并且他也不再是哲学意义上人类……于是,万般痛苦的他下他决定亲自把这项禁术封印……”
关义竹像是在咀嚼一般地默念着书上的古文字,眉头紧蹙,并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是已经被封印了吗?那这本书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他似乎是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呆毛,“而且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没错,从刚才开始就有这种感觉紊绕在他的心头,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卡得非常难受。
“应该是这么放回去的没错吧……”
他合上书,把书口对准墙上“书架”的空档轻轻碰了上去,旋即整本书放出了强烈的光。而待这道光消失后,手中也变得空无一物,书又重新回到了墙上。
“我猜得没错,这里绝对不正常!如果我刚刚看到那些文字所写的内容都是真实存在的,那这里简直就是武器库,而且是毁灭性的武器库,这太可怕了……”
说着,他又下意识撇了一眼“书架”,映入眼帘的全是书腰上写着某种具有强大破坏力或打破自然规律的书,只需要掌握其中的一项,足以在人类社会中造成令人寝食难安的恐怖威胁。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倒是可以在此前关于馆长潘遇害原因的推理上又盖上一个印章了。根据此前的推理,有人想要这座图书馆中的禁书(目前来看便是“书架”上的这些),于是用某种手段害死了作为馆长的潘,但后者也并非是无能之辈,利用自身的能力保存了自己的尸体不会被破坏。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害人一定还留下了别的死亡讯息!”
关义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嗅到了新的线索。
——死亡讯息,在推理小说中一般由将死的被害人用某种形式留下暗示,包括手势、图案或文字;而这些暗示往往能给梳理案情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快步又跑到了尸体旁蹲下身,集中精力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查。
“这……这是……”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收获得那么快。就在手翻索在黑袍左侧后颈位置的时候,突然间在衣服的夹层里碰到了一块硬物,从触感上来说像是一块石头,大约是他半个小拇指的大小。
更幸运的是,他并不需要用去刻意破坏证物,因为在这个位置上藏着一道非常隐秘的拉链——虽说是隐秘,但只要洞察得仔细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没有犹豫的选择,而就算是大脑想要阻止,手也会按照自己的本能去行动。
“……这是、什么?”
连帽夹层中的空间并不大。很快,一块石头连带着一团纸被掏了出来。
“这两个东西真的能破案?”
关义竹望着两只手上分别捧着的石头和纸条,歪过头干眨了两下眼睛。
也不怪他会产生如此的疑问,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实在是太突兀了,一时半会也让人找不到有什么可以联想的地方。
石头呈透明色,被雕刻成了水滴形,不过New Era对于宝石的处理方式一般只是用机床打磨滚珠状,所以这种复杂雕刻方式在New Era并不常见,倒是关义竹从这座图书馆里的书上经常能看见,它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梨形”。
外表上看,应该是挂饰,因为“水滴”的尖头处已经被打通并串上了绳子。
关义竹举着烛台,把石头放在光线最充足的位置上反复检验了一段时间,但除了宝石刻面下绚丽夺目的火彩外,再无别处值得注意。
再来看看纸条:这是一张随处可见的绘图纸,已经被拧成了一团,平平无奇到可能被随手丢弃。
展开后,只见上面也是用某种古语潦草地写上了这段话——
“The blue blood is still in new black stone,The answer is in‘GloriaScott’。”
“原来是要这么回事吗……”
视线缓慢地扫过后,关义竹的嘴唇在不自觉中轻轻翕动了起来。
虽然从逻辑上看并没有问题,但翻译过来的意思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当然,这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并不能难倒“狡猾”的关义竹侦探。
其实要破译这道暗语也非常简单:首先从内容出发,“蓝色的血液依旧在新的黑色石头里”会让人云里雾里,但后一句却是非常地有指向性——“答案就在‘Gloria Scott’。或许常人并不能对‘Gloria Scott’产生新的联想,但是对于痴迷于推理世界中关义竹却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和一本叫《The“GloriaScott”(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有关,后者是一本侦探小说,而书中恰好也有传递暗号的桥段!
根据小说中暗号的书写方式,纸条的前半段话可以重新拆分出三个提示
“The is new”并不是一句正常的话,只剩下了“Blue still black”和“Blood in stone”,而“石头”很明显是一个要用到的关键字,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Blood in stone(把血滴在石头上)!
这个对于其他人来说要用未知时间才能得到的密码,却在关义竹的大脑中不到两秒便被破译了出来。
“……”
不过,虽然有了指向,石头也只有眼前这一块,但提示中并没有说明要用谁的血。
“是要用我自己的吗?还是这个人的?”
关义竹看看纸条又看了看宝石,呆毛弯成了一个问号。不过,基本上也逃不开这两种可能性,尝试一下很快会有结果。
没有犹豫,他从袖口里滑出了一把陶瓷小刀,然后控制力道对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切了下去。血很快渗了出来,形成了一条锐利的弧线,不过除了瞬间的割破感以外,没有其它的疼痛感觉。
“然后……”
捏住拇指的两侧,把伤口小心翼翼地悬在了宝石的正上方。
——就在血滴进刻面的瞬间,脚下传来了一记震动,旋即四周所有的景象像是拼图般地开始脱落。黑暗的领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破碎,从裂隙中穿透了一道又一道的白光。
关义竹还来不及发出错愕的声音,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所纳入。这里似乎是刚下过雪,但是却并没有找到雪的踪迹,准确来说,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甚至除了代表“无”的白以外没有任何颜色。
自己是来到了一个异维度中吗?
对于眼界中转瞬间发生的奇异现象,关义竹的脑子里有点嗡嗡的,但理智中仅存的意识还是立刻作出了判断。
出于侦探的本能,他想对现场先做一个基本的调查。可是无论他怎么踮起脚眺望都是看不到尽头的,视线内只有一望无际的雪白,单调得似乎是要把他也一同染白似地。
而就在这时——
“哟,小朋友,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太好啊,愁眉苦脸的,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最好过会回到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是一个听上去有点诡异的声音,在关义竹身后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后者下意识地背后一紧,赶紧转过了身。
“哦豁,很有凶意的眼神,不过没必要那么警惕,因为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了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他带些戏谑的表情微笑地看着关义竹,并在说完后摘下了礼帽非常有礼节地行了个礼。
“你、你是……这座图书馆的馆长多拉·潘?”
虽然衣着和表情完全不一样,但关义竹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哦?你是怎么……哦对,我的工作证还挂在脖子上呢!”男人继续操着他独特的说话方式,“而且既然你已经破解了我留下的遗言,那就代表你不是那群邪者对吧?”
“邪……者?”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后,关义竹呆愣地干眨了两下眼睛。
“嗯,我是这么称呼他们的。”男人的脸上出现了憎恶的表情,“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绝对是‘邪恶而又疯狂的世界危害者’。”
“你指的是……杀害你的的那些人?”
关义竹立刻联想了起来。男人给了他一个“没想到”的眼神。
“小朋友你是警察吗,还是历史学者?”
“不,我是侦探。”
“侦探?嚯嚯嚯……”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半低下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关义竹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啊……侦探吗?我那个年代已经是只能在电视剧上偶尔看到一下了。一些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倒是很喜欢角色扮演成侦探的样子,痴迷于推理小说,然后模仿故事中侦探主角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来进行一些有趣的冒险,不过他们只能限于自娱自乐,既完成不了侦探职业的实质,也无法去插足那些真实发生的刑事案件。”
这不就是现在的我吗?不过我是真的在当侦探啊!
关义竹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对了,先问一下,现在是几几年?”
“28XX年。”
“28XX年?!”
男人听到后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是他比刚才看上去更加多了一份无力而又无奈的沧桑。
“已经过去快两百年了啊……我的身体在那间密室中孤独地了将近两百年啊,那群该死的邪者!上帝会惩罚你们的!你们的灵魂将会在地狱接受最残酷的拷问,这就是因为你们为了邪念而玷污这座神圣图书馆的代价!”
他像是要把口中异物吐出来般地咒骂着那群把他置于死地的邪者,眉宇之间都充斥着怒火。
“如果可以的话,能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的一顿发泄自然会引起关义竹的好奇心,后者迫切地想知道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复活了的男人的死亡真相,以及……这座图书馆中到底还存在哪些秘密。
“嗯,我会告诉你,倒不如说我让身体一直不腐烂的目的正是如此。”
男人微微颔首,像是要述说一件古老神话般地望向了关义竹;既有老者的慈祥,亦有无论怎么嘴角上扬都抹不去的沧桑皱纹。
“首先,你看到墙壁上那些书了吧?”
关义竹点了点头。
“那些书是被封印起来的,而这座图书馆正是封印那些书的‘容器’。至于为什么要收容?自然是因为这些书里有可怕的力量;或许你在第一次翻开时会对书中内容的真实性产生怀疑,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些全是真的,证据便是你现在所处的领域以及站在你面前已经死去的我。
“所以说,如果这些禁书如果落到了邪念之人的手上,后果将不堪设想,不止是人类,甚至整个世界也会迎来末日。因此,在21世纪中叶,一位伟大的慈善家兼魔法师创造了这座图书馆以此来秘密收容这些散落于世界各地的危险之书,同时,他还是个推理小说的狂热爱好者,于是这里又被称作‘推理之国’,收入了世界上所有文字的优秀推理小说。不过,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难找的地方之一,再加上推理爱好者并不多,所以几百年来这里门可罗雀。
“我们每任馆长的职责是守护住这个秘密和这些禁书,甚至要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生命。是我疏忽了,我自信以为我的任期里也会像前几任那样相安无事,最后带着平淡的满足和去见上帝,于是在最后一个实习生离开后便不再招人。而事实证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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