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唐境内，桃江以南，高耸入云的山中。
众多身着玄色长袍的，或矮小或高大的修士们在庭院中交错着。
这里是玄衣门，一个以修行剑法为主的宗门。
当今修仙界，谁人不知那神唐帝国境内的天才剑修少年李臻？
据说那人年仅十九岁便成了元婴内独一人，其天赋的可怕就连那些个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怪物们也啧啧称绝，在那样强大的光芒照耀下，成为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都显得格外光荣。
但我们的故事不会从李臻身上讲起。
…………
“师尊，弟子察觉大道望之难以窥见尽头，行之则叹苦难萦绕己身……”
身着玄色镶边长袍的少年跪坐在茶桌前，紧紧攥着衣角，强装镇定的淡淡说着。
虽说依旧能看出是个英俊的少年，但那苍白的肤色，细微的声音，以及比起女人都算瘦弱的身姿，实在是有些让人不会想到，这少年莫不是生错了性别？
被少年称作师尊的男人没有反应，只是一边听着少年的话，一边给自己的杯中添满了茶水，他表面慈眉善目祥和地看着少年，手中的茶杯却是捏了又捏，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连茶桌也开始颤抖起来。
但少年和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一向清楚自己的师尊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把自己原本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说出来。
“虽心有余，可谓铁血丹心，但弟子实在算不上天资聪颖，大抵和普通的寻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少年心境愈发忐忑起来，但一想到这件事早已决定许久，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便继续开合着嘴，准备说服正在啜饮茶水的男人。
“……多年来如影随形的病痛已经让弟子认清了事实，还望师尊就允了弟子的大不孝之举，让弟子离开宗门吧。”
终于，在一大堆啰里啰嗦的铺垫结束后，少年终于把唯一的诉求说了出来。
他此时紧张的手心冒汗，却突兀的再没有勇气偷偷窥视面前之人的表情，只能是等待是或者否的回答。
许久，一个无奈的声音在竹屋中响起。
“元离。”
“在。”
这正是少年的名字，听到师尊传唤自己，他自然是抬起头，轻轻应允道，那之后却不敢再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男人终是松开了握着茶杯的手，叹了口气。
“可是我这铸器宇待得不够满意？也罢，既没有延年益寿的丹药补贴，也没有能帮助你复仇的神通妙计，虽然也算是个内门弟子，却过得比外门还要寒颤许多，能坚持八年，已是实属不易了。”
男人说着，一边自顾自的点点头，就连他自己也认同元离想要离开的想法，毕竟又不是修习仙法能够增长寿元，寻常人哪来那么多八年能在山上耗着呢？
更何况元离身患隐疾，若不是意志力足够强大，恐怕都熬不到这个年头。
但男人略带幽怨的话语还是让元离如临大敌，他连忙摇摇头，有些匆忙的回答道。
“不，师尊对我的好已是没齿难忘，只是弟子实在感到自己有心无力，再一个，近日疼痛愈发强烈，哪怕是从李臻师兄哪里借来的药也丝毫没见好转，退出宗门，只不过是打算放弃仇怨，安静的过完最后这段日子罢了。”
元离说着，虽然语气中难以寻觅到对以后的忧伤，但苍白的面颊上僵硬的笑容还是将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毕竟也才不过是个还未成人的小孩，要他坦然接受自己命不久矣这个事实还是太过残酷了些。
听到这，男人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是用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再三询问着元离。
“你可确定，真的要下山离开了？从前也不是没有和你一样没有天赋还身患隐疾的前辈，他们可都没有这样就轻言放弃，元离，你当真要做个懦夫？”
他说着，语气加重起来。
元离却是一脸的坚定，仿佛如释重负。
“师尊，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个懦夫的人，何不是另一种勇士呢？”
男人看着元离的眼神，最终也败下阵来，只得答应。
“好吧，既然你心意如此，我也不在强求，倒是可惜了李臻和你的感情，你这般临阵脱逃，恐怕那家伙以后的数百年都不会好过了。”
他冷不丁的提起那个别说是在玄衣门，就是整个神唐帝国都家喻户晓的名字，让元离咽了一口唾沫。
“师尊……李臻师兄他，我和他终究不可能是一路人的，毕竟我五行脉络堵塞，也没法修行，所以才到了铸器宇学习铸剑之技不是？”
他解释道，随后又想起李臻。
自己如今能有着玄衣门内门弟子的身份也都是多亏了李臻，正如师尊所说，自己的逃跑是辜负了李臻的期望，不由得愧疚起来。
可他毕竟还是个凡夫俗子，也不打算追求一颗超然的道心，现在只想珍惜余下的生命。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直到男人先败下阵来为止，他满脸遗憾的离开茶桌前，不紧不慢的说。
“你能想开就好，本来我还想告诉你每次门内进行斗法比赛的时候都有一颗九转护心丸，可解万毒，去万害，淬炼体魄，现在看来你也不可能用上了。”
如果是曾经的元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能又会回心转意的吧？
但现在不同了，元离实在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更加决定了要离开宗门的心。
“不了师尊，咱铸器宇也没有参赛名额不是么？”
元离淡淡的吐槽着，但好像他和自己的师尊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傻啊？我是让你管李臻要……算了，这使不得。”
男人此刻的话有多不着调，就说明元离有多气人。
本来他名下也就没有几个弟子，好不容易来个上进，懂事的元离还给人家整跑了，这怎么整？
罢了，倒也不能怪元离，他的体质确实古怪，药浴和锻体都做了那么久依旧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就放他离开下山去过几天烟火日子吧。
男人想着，随后对着元离大手一挥，却没有同意他离开宗门的请求，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
“算了，你就爱去哪去哪吧，以后我不拦着你了，要下山就自己下山，记得多带些盘缠，我的徒弟，总是不能穷游的。”
元离一听，知道这离开宗门的事黄了，但也没完全黄，便也不再打扰，默默的离开了竹屋。
此时已是夕阳，元离也精疲力尽，既然师尊说可以下山，他打算先回到自己的住所好好洗个澡，明天一大早准备东西就离开这个自己赖了八年的地方。
风有些喧嚣，他只得加快步伐，等到了自己的小屋时，却发现门前的脚印。
他推开门去，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怀中抱着长剑的还能是谁？
是李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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