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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9:苦修者

4-89:苦修者

经历了欧菲莉亚和茜尔的轮番安慰,伊利斯仿佛在一夜间恢复了精神,变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商界新锐。

只是,他的目光依旧浑浊不堪。

伊利斯深知,自己心中充斥着源于骨子里的软弱、对未来的不安,以及对巴克斯的恐惧,没有资格继承迪勒的梦想。最重要的是,他仍然坚信:挚友建国的遗愿实在是太遥远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达成的丰功伟业。

思前想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踏上未知的旅程,向伟大的学者潜心讨教学问,以扫清心中的迷茫……

……

这天,伊利斯大步流星的来到作坊,准备临走前再好好视察视察奴隶们的工作情况。一众幕僚则快步紧随自家主人,脸上满是焦急肃杀的神色。

【现在正是需要家主挑大梁的时候,大人可不能撇下我们,跑出去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啊!】蒙图克攥着拳头,压低了嗓音劝谏道。

【那个……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我永远都会站在伊利斯大人这边的……】迪维娅双目包裹着纱布,用糯糯的声音说道,一张小脸也显得红扑扑的。

【臭小鬼一边玩泥巴去,别来掺和大人的事情。】蒙图克瞪着猩红色的眼睛,讽刺小萝莉道。

迪维娅嘟着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好像在和面前的大哥哥争宠。

【大人的决定,下得也太轻易了吧?我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认真思考。】拜尔没有理会针锋相对的两位同事,而是冷冷的对伊利斯说道。

【哦唔……】梅克希也发出了低吼声。

【梅克希大人说得对啊!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连他都这么说了……】蒙图克指着身旁的壮汉,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立场。

伊利斯在走廊里突然停下脚步,他樱口紧闭,眉宇间闪过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行人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茜尔和为她推着轮椅的莱斯妮娅被甩在后面,这才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前公主轻轻捧起了伪娘的玉手,皱着柳眉,对伊利斯说道:

【伊利斯,迪勒肯定不会骗你,荷尔米特大师一定能解答你心里的疑惑。】

【你这个小丫头,给大人下 药了吧?】蒙图克抱着臂,不怀好意的质问茜尔道。

【略略略略略……】小公主吐着樱色的舌头,刁蛮不讲理的扮起了鬼脸。

女奴姑且不论,单看茜尔和迪维娅,蒙图克在伊利斯家的女人缘已经跌到了谷底,愿意正眼瞧这个心高气傲的青年的妹子,大概只有陪他一路走来的莱斯妮娅了吧。

嘲讽完了蒙图克,茜尔姣好的脸上堆着笑,转而继续对伊利斯推销道:

【荷尔米特大师精通星象、地理、算术、几何、哲学、神学、炼金术、还有政治理论,曾经担任过两代法王的私人教师,是位真正的大学者。在腓尼斯,有多少大贵族做梦都想让自家孩子拜他为师,却没有资格。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伊利斯你不会视而不见吧?】

【猩翔?鸡核?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从茜尔口中听见一连串闻所未闻的词语,蒙图克挠着头问道。

【啊,所以说我真受不了你们这些野蛮人啊……】茜尔耸了耸香肩,不屑一顾的嘟囔道。

蒙图克被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异族少女说的面红耳赤,他愤懑的吐了口气。不经意间,一股自己见识短浅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幽幽升起,最终满满的溢了出来。

【够了。】就在幕僚们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嘲讽攻击的时候,伊利斯冷冷的呵斥众人道。

【听没听见?伊利斯大人让你们安静。】茜尔感觉自己得到了表扬,便得意的挺起了胸,昂起了小脑袋。

【你也一样,别再叽叽喳喳了。】伊利斯淡淡的对茜尔说道。

【唔……】轮椅上的小公主发出了委屈的声音,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向名师讨教求学,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伊利斯用不容质疑的语气,断了幕僚们的念想。

见主人态度这么坚决,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迪维娅辅佐茜尔总理家族事务、老鼠辅佐蒙图克处理商务、拜尔来负责安保、克洛菲继续培训奴隶、爱达和莱斯妮娅要照顾好欧菲莉亚,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你们听清楚了没有?】伊利斯望向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庞,简洁明了的给所有人安排了任务。

对于主人雷厉风行的程度,幕僚们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如梦初醒般的纷纷点起了头。

【至于梅克希,你陪我一起去,路上保护我的安全。】回过头来,伊利斯踮起小巧的脚尖,一边费力的拍着发小的肩膀,一边温柔的说道。

高大的壮汉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心情似乎很激动,活像个要春游的小学生。

伊利斯不愧是生来的领袖,做出了近乎完美的人员安排:

茜尔身为大国的公主,在他入狱期间,表现出了优秀的能力,便得到了临时总管的职务。而蒙图克做买卖的眼光独到,则成为了他在商业上的代理人。

不过,这两人终究没为伪娘奴隶主出生入死过,忠诚还有待考验。

老鼠虽然体格单薄,但为了打入敌人内部甘演苦肉计;迪维娅虽然年纪幼小难当大任,却把他当成神来崇拜。这两人对他忠心耿耿,可以打着辅佐的名号,监视茜尔和蒙图克的一举一动。

拜尔既拥有超高的武力,又见多识广,更数次救过主人的性命,已经基本得到了他的信任。同时,这位大叔还威名远扬,内能震慑众多保镖,外能吓退图谋不轨之辈,简直就像一尊门神,不像梅克希那样必须隐藏身份,便得到了守卫自宅安全的职务。

梅克希虽然连话都说不明白,却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伊利斯便安排高大勇猛的发小充当侍卫,一路上保护自己的安全。

虽然伊利斯很想让欧菲莉亚主管家族大小事务,趁这个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她的能力,但对方毕竟怀有身孕,他不想让妻子过于操劳。

在现有的条件下,这已经是伊利斯能做出的最合适的人员安排了。蒙图克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在家族即将腾飞的时候外出求学,是有些不负责任。但他坚信扫清心中的迷茫是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便为这次远游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

众人跟随伊利斯,往家主的卧房走去。蒙图克纠结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请求道:

【那个,如果大人真的要去的话,回来以后,能给我讲讲都学到了什么吗?】

【哦?你有兴趣?】伊利斯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的问道。

蒙图克恃才自傲,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只能侧开视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呵呵,不光是你,我会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一一教给大家的,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伊利斯露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一步步登上楼梯的时候,欧菲莉亚站在卧室门口的身影闯入了伊利斯的视野。

【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伪娘奴隶主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冷冷的命令身后的众幕僚道。

赶走了碍事的人,伊利斯和妻子回到了卧房,并肩坐在床头。

欧菲莉亚红着小巧的鼻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晶莹水润,对身旁的丈夫低声抽泣道:

【呜呜呜,我要变成空巢老欧了……】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照顾的时候离开,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伊利斯轻轻握上了妻子的小手,用混杂着坚定和愧疚的语气说道。

【人家还怀着孕呢,我讨厌你……】欧菲莉亚用力抹了抹眼角。

【我……】伊利斯愣住了。

【切,我逗你玩的……】就在这个时候,欧菲莉亚突然甩了甩手,姣好的脸上露出了欠揍的表情,有点像迪勒。

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太难揣测了,伊利斯不敢轻易表态,他嘴巴紧闭,沉默了半晌,水蓝色的双眸渐渐露出了迷茫浑浊的目光。

【你、你生气啦?别啊,我开玩笑的。对了,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带点礼物回来,才故意那么说的……】见伊利斯一言不发,欧菲莉亚慌了神儿,急忙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似的。

不知不觉间,伊利斯突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搂住了欧菲莉亚的肩膀,一把抱住了她。金发的小伪娘咬了半天的牙,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开口道:

【迪勒已经走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欸?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欧菲莉亚睁大了眼睛,很意外的问道。

【答应我。】伊利斯的双眸中,露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和曾经的巴克斯简直如出一辙。

【你这是怕寂寞了吗?真、真没办法啊,本欧会永远陪着你的,这下你放心了吧?】几秒钟的沉默后,欧菲莉亚露出了膨胀的笑容,她一边握着伪娘丈夫柔软的小手,一边得意的说道。

伊利斯把下巴放在妻子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记得早点回来哦,我和宝宝都等着你呢。】欧菲莉亚握紧了伊利斯的手,甜甜的微笑道。

【我会的。】不经意间,伊利斯攥紧了拳头。

……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伊利斯宅门口却已经挤满了为家主送行的人。

【你真的不驾车去吗?】欧菲莉亚一边为丈夫整理着装,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了。】伊利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我问一下,大人这么做,是为了节省买茅草的盘缠吗?】蒙图克好奇的问道。

【不,是为了‘苦修’。】伊利斯一边把青铜长刀插 进皮革鞘中,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苦修’?】蒙图克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推荐给伊利斯的。苦修是我们阿克希亚帝国的祭祀……也就是神职人员……算了,就当他是巫医吧。苦修是我们阿卡西亚帝国的巫医都要进行的一种试炼:通过前往荒原风餐露宿,获得肉体上的煎熬与痛苦,从而参透神性,因为人身羊头的太阳神鄂图巴是这么说的。】茜尔在轮椅上摆着小手,对众人解释道。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伊利斯大人又不信你们的神。】蒙图克居高临下的俯视茜尔,高挑的身体往后微微一仰,俊美的脸庞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

面对抬杠,茜尔有些无言以对。

【不用再争论了,这是我做出的决定。这次出远门,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不缺路上多出来的这几天时间。而且,我带走了一辆马车,会影响家里的生产的,现在咱们的作坊这么大,光有一辆马车肯定不够用。】伊利斯一边为身旁的梅克希系好披风,一边结束了几名下人的争论。昨天傍晚,从茜尔的口中,他得知了大学者的隐居地点,路途之遥远让他直到现在还有些震惊。

家主都这么说了,众人谁也不敢再提反对意见,玄关渐渐陷入了沉默。

整理好着装,伊利斯和梅克希两人身披斗篷、头戴兜帽、背负盘缠、腰间悬挂用来自卫的利刃、握紧了用来徒步越野的手杖,样子像极了后世的朝圣者。

吻别目光湿润的欧菲莉亚后,伊利斯带着梅克希,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径直转身离去,踏上了艰苦的旅程。

此去伊勒尔河上游地带,定是一路风尘,除了本人以外,没人清楚他旅途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村民们只知道:伊利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部落,又在两个多月后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不过,几年后,在伊登共和国境内,将会盛行这样的传说:

圣鹰伊利西斯在荒野上苦修,参透了神谕,舍弃世间一切杂念,终于晋升为拥有肉体凡胎、行走于人间的在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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