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到傍晚，京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已经入睡，还没入睡的都点上了灯，坐在炉子旁聊着今日发生的奇事。
皇宫高处的一座殿内，齐半凡点起陶制的油灯，然后开始和盟主交谈。
“阁下是说，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皆是那个叫‘夜尽天明’的组织所为？”盟主问道。
“没错。”齐半凡坐在椅子上，点头道，“个钟事项，容我细细道来。”
“无碍。”盟主轻轻点头。
齐半凡于是将姜璃给他解释的事情转述出去，盟主也耐心的听着，不时提出一两条疑惑的地方，一时间氛围无比融洽。
正当两人交谈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闻声看去，齐半凡有些惊讶，而盟主则是单纯的好奇。
被轻轻推开的大门处，灰袍长老探头进来，尴尬地笑了笑。
“打扰一下。”
“没事，长老有什么事？”齐半凡问道。
“哈哈，没什么，就是我在宫里转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家伙，要找她姐姐，就过来问一下你知不知道。”灰袍长老摸摸头。
门口适时地钻出一个小家伙，脆生生的问候：“齐叔叔，还有……”
姜朝云抬头看了一眼灰袍长老。
“盟主。”
“还有盟主叔叔，晚上好。”
“朝云晚上好。”齐半凡微笑着回应，“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唔……齐叔叔，我听说姐姐回来了，她人呢？”
“现在应该在太医院那边。”齐半凡思索了下，然后回答道。
“知道了，谢谢齐叔叔。”姜朝云点点头，从门口探出来的头缩了回去。
灰袍长老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劳烦长老照看了。”
“没事没事，我也挺喜欢这小家伙的。”灰袍长老会以一笑，“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齐半凡回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让盟主见笑了。”
“没事，不差这点时间，小孩子也很有礼貌。”盟主摇摇头，随后好奇问道，“她说的姐姐，是指刚才那位姜小姐吧，她们姐妹竟然能住在宫里？”
“额……这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瞒着盟主。”齐半凡干脆道，“姜璃其实是大夏的宰相，朝云是她收养的妹妹，前些日子姜璃突然失踪，朝中担心是不夜楼，也就是夜尽天明所为，于是我就把她接到了宫里。”
“……”盟主沉默了下，没有说话。
“盟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盟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叹，姜小姐如此……年轻就已位居一国之相，令人佩服。”
“这其中其实也有很多缘故。”
盟主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什么缘故？当然，若是不方便的话，可以不与我说。”
“哈哈，不过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说与盟主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还请盟主保密。”齐半凡略有些尴尬。
“这是自然。”
“那我就开始了。”齐半凡清了清嗓子，在脑子里理了理时间。
“大概是三年多的一个晚上，当时还是公主的陛下半夜突然过来找我，说是为我寻到了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谋士……”
“等等……公主？！”
“啊，没错。”见到盟主一副错愕的表情，齐半凡耐心道，“这其中有很多原因，听我慢慢说。”
“啊，好……”
……
“小家伙你跑慢点，这么黑你摔了可是很疼的。”灰袍长老在后面紧追慢赶。
虽然他能在她摔之前就把她扶起来就是。
“路上有灯，才没有那么黑，而且这条路我很熟的，才不会摔。”姜朝云头也不回。
“你常来这里？”灰袍长老有些意外，看着和那个叫齐半凡的也不像啊，不是他亲戚，也不姓姬，能在皇宫里待？
“跟着我姐姐来的，不过最近半个月我姐姐出去有事所以我才被齐叔叔接过来了。”姜朝云解释道。
“是吗，那你姐和皇帝关系好像挺好的。”灰袍长老眼神奇怪起来。
“当然了，她们关系很好的，有时候还会一起睡觉……不过好像都不是姐姐主动的。”
“是吗，哈，哈哈……”灰袍长老回忆了下姜璃的外貌，哈哈了几声。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姜朝云突然停下脚步，小脸严肃地看着灰袍长老。
“没有没有。”心虚感一下子涌上，灰袍长老连连否认。
“切。”姜朝云发出了不相信的声音，但也没有证据，只好扭过头继续赶路，只不过速度慢了下来。
等到气氛恢复的差不多了，灰袍长老才谨慎地开口。
“说起来，你们的皇帝你觉得怎么样啊？”灰袍长老旁敲侧击。
“姬姐姐吗？”姜朝云开始思考起来。
“姐姐？”灰袍长老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像就没什么问题呢……
才怪啊！他们这个国家是女帝执政？！这民风也太……彪悍了吧？
灰袍长老无比意外，倒不是怀疑这女帝能力，而是震惊于这里开放的民风。
要知道，即使在观念已经开放不少的修仙界，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是普遍存在的。
仙盟上一任盟主接任盟主之位时，身为当时唯一的天封境，而且身居长老之位多年，有能力有威信，就这也饱经了不少非议，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认为没了她仙盟会更早胜利……
灰袍长老对此只能说呵呵。
但是，这个叫大夏的国家却如此轻易地战胜了偏见？
他下意识地质疑道：“你们这个皇帝管事吗？”
“？”姜朝云转头，用“你有问题”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姬姐姐是皇帝欸，你说她管不管事？”
虽然有时候会偷偷跑出去玩就是了……下次要让她带上自己！
“是吗……”灰袍长老显然不太相信，觉得问小孩子也没什么意义，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问道，“你这个姬姐姐继位的时候，民间没有什么非议吗？”
“哦……”姜朝云终于理解了他想要问什么，“你是想问为什么姬姐姐一个女人能正常当上皇帝是吧？”
“额……啊，没错，你知道吗？”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姐姐以前好像跟我说过，但我记不太清了……”姜朝云皱着眉回忆。
“但我觉得的话，大概是以前过的太苦了吧。”最后她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难不成你经历过？”
灰袍长老有些意外，他今天一路走进来，这座城市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就只有“繁华”二字，看姜朝云也就七八岁，就算从三岁开始算，五年怕是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当然了，我给你说说啊。”姜朝云认真的掰了掰指头。
“三年前我讨饭基本都没有人家愿意给我……不，街上人都很少的，比现在的话要少个九成九吧。”
“我还记得唯一一个愿意开门让我进去的，嘴上说得很好，也确实给了我食物，但他和他老婆其实是想吃了我。”
姜朝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灰袍长老。
“一点干粮，换一堆省着点吃，至少能撑半个月的肉，很划算的生意哦。”
见灰袍长老不说话，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于是我人生第一次吃上了肉，味道很差，所以我到现在都不太喜欢吃肉。”
“人肉，熟的，柴了，没有调料，我现在想起来都会犯恶心，即使我已经彻底记不住它的味道了。”
“靠着那两具尸体，我撑过了那最后的一个月，撑到了齐叔叔和姐姐造反成功的那天，姬姐姐在这座山顶上祭祀天地，当上皇帝的那一天。”
提起这件事，她的脸上带上了笑容。
“那一天有很多士兵在街上分发粮食，领的人很多，我根本挤不进去，还是一个好心的士兵最后看见了我，把他的那份分给了我一点。”
她伸出手比划了下：“大概这么小的一块饼子，说实话，我现在会觉得难吃，但是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人应该吃的东西。”
“之后有一段时间，大家也都没有吃的，我也讨不到什么饭，只能去翻垃圾桶……好像是这么叫的，但也撑不太下去。”
“我不得已去找老鼠，但是它们跑的太快，一会就跑没影了，但不追就真的没有吃的，然后有一天就撞上了一个人出来的姐姐，就被她带了回来。”
“顺便一提，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哦。”
“是吗……名字很不错，欲书花叶寄朝云，好名字。”灰袍长老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的，姐姐她可是宰相，给我起的名字肯定也不是乱起的。”姜朝云笑嘻嘻地说道。
灰袍长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姐姐她……知道你之前的这些事吗？”
“大概不知道吧，毕竟京城可怜的人这么多，她以前甚至都没见过我，又怎么知道呢？”姜朝云歪了歪头。
“那她，可能，大概，现在知道了……”灰袍长老沉默的说道。
姜璃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她肩上，轻声说道：“没错，我知道了哦。”
“欸？欸！欸！！！”
姜朝云大叫了起来，然后就被在一旁听了全程的林长老狠狠抱住，脸上还留着眼泪。
“呜呜……小朝云你好可怜啊……”
“你又是谁啊！！放手啊，只有我姐姐能抱我！！！”
可惜的是林长老好像没有听见。
徐长老默默走到自己同事的身边。
“我是说，可能，我们应该多关注一下人间。”
“大概……嗯。”
灰袍长老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紧，然后猛地松开。
“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们有时间，也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
徐长老安慰了他一句，然后一起看向了山下的万家灯火。
璀璨着，未来也将长久地璀璨下去的点点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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