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椹木鸣海特地为安昙野直子泡了一壶茶，而我则是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椹木鸣海两样都不想喝，她更习惯喝水。等面前的杯子里被倒上了茶水时，安昙野愣了愣，多半是因为她明明已经闻到了咖啡的香气，到头来面前却不是咖啡吧。
我们三个都不是那种爱开口说话的人——我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鸣海本身就不是那种聊天终结者，至于安昙野......不用细说也很明显，她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境况下抛下话题。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怀念起能年里帆和吉敷七槻，起码这两个人能够顺利地让一个很尴尬的气氛产生变化。变好变坏已经无所谓，这样僵持着，彼此沉默着的感觉真是如坐针毡——甚至连瓷杯里的咖啡都变得滚烫无比......
“——我去看看诚实。”
最终，实在坐不下去了的我将瓷杯放在桌子上，准备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鸣海冰冷而恐怖的视线马上就扫了过来，落在我身上。
好冷......
她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沙发，然后又看了一眼我。
其中寓意不言自明，她不让我走，反而是让我坐下。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然后反射性地坐了下来。
我现在可不想招惹她。
随后，她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还是我去看看好了......”她起身走上楼梯，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了安昙野一眼。
我伸长了脖子去看二楼的情况，只听见鸣海先敲了敲门，然后对门里面的诚实自报了家门。诚实一开始也不想让她进去，但是后来，鸣海又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她谈谈，过了一会儿，诚实打开了门，把鸣海放了进去，然后马上又摔上了门。
安昙野好像被刺耳的摔门声吓了一跳，只见她肩头一耸，将手里被杯子攥得更紧了。
虽然鸣海走了，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安昙野搭话。只是觉得烦躁。莫名的说不出来的烦躁。
在某一个瞬间，我竟觉得自己的灵魂回到了千叶，而走在那里熟悉的街道着实令人窒息。而现在我家里面的气氛，就好像是千叶的街道、千叶的公园，甚至像千叶的警察署......我的心脏在这份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备受压力。
说点儿什么吧！
胡说八道也好！
总要说点什么——要不就会因为寂寞枯萎而死的。
于是乎我轻呷了一口咖啡，对坐在我右手侧斜对面的安昙野开口道。
“——你好点了吧？”
她抬起头，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比较好，你一个人住很不安全......”
安昙野抿了抿嘴唇，一副没办法的样子。
“——安海的话，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会来，我要不先联络一下他......”
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再次抬头，发现安昙野正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悲伤。
“......”
我不知道她在因为什么悲伤，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还是说安海，亦或是为了自己？说不好，但是她确确实实显得十分悲伤——她一直如此。
而她散发出来的这种悲伤是会传染的，起码我一看到她的脸，心里就会觉得相当难受。
安昙野和周围人都保持着一种若近若远的不稳定的状态，这样的羁绊和联系十分脆弱，一紧绷起来就会断掉。而我始终都在担心着，假如真的绷断，她会不会掉进深海里找不见了？
如果她真的坠入深海，又会发生什么？
茫然四顾，在海中泅游，在人间的朝朝暮暮于脑海中萦回着。
她会想家么？
到头来只觉得可悲，安昙野也好，我也好，我身边的人都是一样可悲。始终都在挣扎着扑水，生怕自己坠进深渊。如果说，给自己包裹上外壳之后在沉入深海或许能够获得些许安全感，安昙野也是这么做的。可是我却敲开了她的外壳，让她被软化的肉体暴露在外。到最后却只能袖手旁观，看着她遭难......
我多少理解了为什么安海修最早让我离她远些。
只是离她远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到最后依旧只剩下孤独。
“早津君......”安昙野突然开口，把我的意识唤回了现实，“......把我留下来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把你留下来，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自由的人了。
知道的越多，便越是难做出选择。
而我也渐渐的不想做出选择。
如果这样的关系能够维持的最后，我也不想再做任何改变。
倒不是说安于现状，而是担心我的举动会打破任何一边的平衡。
到最后变得遍体鳞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没办法回答。
如果换作是过去的我，我肯定会开口叫她留下来，多久都好。
只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了。
给鸣海的承诺、对诚实的义务......
还有，对安昙野的责任。
“安海会把你接走的。”
“接走我又能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是为什么......”
“就算你明天就会死，但是你今天还活着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明天就会死，然后把这当做是最后一晚上......”
“我们之前做好了约定，只有那一天晚上，对吧？”
“......就算是有关约定，我也会有想要毁约的时候......”
“......还有安海，我本来已经跟他说的明明白白，让他来把你接走，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
“你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如果他还爱你的话，我不能理解。”
“因为再怎么挣扎，都没有改变他属于未来的现实。”
属于未来？
我看了看她。
她同样也在看着我。
“早津君属于现在。”
“我活在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难道说是安海已经把她抛弃了么？
能和过去有联系的，只有现在。
是这样的意思么？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过去里逃出来，现在，安昙野是在诱惑我回头么？
这种事情我在清楚不过了。
只是。
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后看是会被撕碎的。
我怔怔地望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如果要是他来接你，你就走吧；若是不来......”
——那我就把你留下好了。
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话。
“他不会来的。”安昙野突然微笑着说道，“因为他一早就放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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