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蒂莱娅努力的想了想，可她的确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硬要说的话，与过去的人生相比，这一时间段内发生过最特殊的事莫过于自己被一个巫妖强迫着学习了一整晚的魔法知识。
在她这么正想着的时候，巫妖没什么好气的哼了一声。
“蠢货，那当然不算。”
“被一个大魔导师亲自教导，可以说是每一个施法者都梦寐以求的好事，你不要这么不识好歹。”
“我说的是其他异常，再好好想想。”
蒂莱娅一阵惊慌，下意识的就抓紧了裙摆，就好像自己的隐秘心思被对方不留情面的掀开了一角。
“对，对不起，可是里德尔先生......难道您能读出我的思想？”
“你的思想还用得着去读出来？它们已经全都写在脸上了。”
莫尔斯虽然嘴上说着嘲讽的话，但实际上是蒂莱娅还没有熟练掌握护符的使用方法，她在通过意念与体内巫妖对话的时候，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全都被转化成了在巫妖耳边的小声嘀咕。
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莫尔斯都不打算把这个真相告诉对方。
“但是，但是除了昨晚的事，我真的什么异常也没有遇到。我很困，从早餐后就一直睡到现在，不久前还做了个噩梦......”
“噩梦？”
巫妖玩味着这个词汇，在沉默了片刻后解释道，
“法师可并不会随随便便就做梦，那很有可能是一种预警或者提示。而且你现在离四级应该已经不远了，也勉勉强强可以算是一个最低级的施法者。”
“告诉我，你都梦见了什么？”
蒂莱娅的意识中闪过了梦中所见的景象，一般来说人在醒来后会逐渐忘记梦中毫无逻辑的内容，但这一次，她却几乎能记住噩梦的每一个细节。
蒂莱娅大概描述了一遍梦中所见，只是在描述的过程中把那个讨厌的巫妖换成了“看不清脸的人”。
莫尔斯通过女仆闪过的念头看得一清二楚，梦的前半部分很容易解读，这是蒂莱娅的欲望，亲身经历以及潜意识杂糅而成的产物。
这个在某些方面尤为恶劣的家伙，渴望通过赌博获得巨大财富。那些堆积成山的金币，奢华的宫殿以及大量的女仆是他在内心渴望的东西，而之后在小丑和骑士们的帮助下杀死法师，则是对应着现实中发生过的事，莫尔斯的肉体也的确毁在了她的手中。
而后续的发展也同样与现实有关，掉落在地面上的头颅并没有死亡，巫妖的重生打破了蒂莱娅的幻想，让美梦的内容随之发生改变。
象征着不死生物的污秽发臭的黑色液体逐渐占据了宫殿的全部，将她拖入深渊，这源于堕落，被掌控的现实以及蒂莱娅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在梦的最后，那些原本被蒂莱娅寄予厚望的骑士和小丑们转过头，面对着她亮出刀刃。
“这是一种预警。”
莫尔斯无视了蒂莱娅潜意识中对自己的不信任以及恶意，很快就语气笃定的给出了解读。
虽然现在的他不可能再使用那个高达九环的精确预言术，但即使实力退步，莫尔斯的知识也完好无损，现在的他依然是预言解读方面的大师。
“抛开你对我的个人成见......”
“出现在梦境最后的骑士会对你构成威胁，他们曾经是你的合作者，但现在却是最想要杀死你的人。”
“普罗穆教会很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盯上了你，我们必须要加快动作了。”
“快点帮助我恢复力量，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活下来。”
巫妖催促着她。
“......真的吗，我们应该没有在城市里留下什么破绽吧？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灰塔城，最多再有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法萨尔。”
蒂莱娅一方面感到有些紧张，但同时却也不敢完全相信莫尔斯的话。
女孩觉得这个巫妖很有可能是借助梦境的内容欺骗自己，想让她尽快帮助他恢复力量。
“总之，你必须更谨慎一些。现在的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不要因为你的愚蠢拉着我一起毁灭。”
说完，巫妖就陷入了沉默。
莫尔斯同样产生了紧迫感，恐怕这一次前往法萨尔镇补充材料并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巫妖在感受着沼泽地中的亡灵气息，借助它们加速自身的恢复，希望在短时间内恢复可以使用一到两个魔法的力量。
在凝聚出两只骨手后，莫尔斯的灵魂碎片又变得更加完整了。但无论他怎么尝试，现在的他都无法再进一步凝聚出更多东西，他需要尽快的恢复伤势补充更多的魔力。
“莫尔斯先生，莫尔斯先生你还在吗？”
蒂莱娅在意识中呼喊了两声，但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她不清楚是对方已经陷入了沉睡又或者是单纯的不想理她。
女仆小姐摸出了一管从莉莉那里购买的药剂灌入口中，冰凉苦涩的液体呛得她一阵咳嗽。
虽然之前已经喝过了两次，但她还是有些无法习惯。
在药剂的作用下，原本末端已经有些褪色的长发又重新染上了浅绿色，魔药的力量在体内散发流经血管和大脑。
随着时间逐渐消退的精灵特征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补充，蒂莱娅回过头，她仿佛在风中闻到了什么让自己不太熟悉的味道。沼泽上的灌木，苔藓和苇草的摇晃在她的眼中全都有了一些特别的含义。
这是精灵的天赋能力自然亲和，即使是魔药赋予的弱化能力，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相当有用了。
“等等。”
蒂莱娅从车厢里探出身体，远远的指向迷雾中的某个方向。
“小心，那个方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罗恩斯也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从背后取出一把精致的弩箭对准了迷雾中的某物。
这个动作在他做来娴熟无比，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穿着精炼半身甲自称骑士的家伙第一时间摸出弩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菲林也跟着握紧法杖，取下挂在腰上的轻弩，这种一看就价格高昂的东西好像是这支佣兵小队全员的标准配置。
“瑞贝卡，不要离开马车。”
菲林的瞳孔逐渐泛白，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冷起来。
她朝着灌木的方向洒出一些种子，然后呢喃着诵念某种古老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咒语。
在她前方的灌木扭动着快速生长起来，粗大的荆棘像蛇类形成了半米高的弧形壁垒，任何想要从这个方向进攻的生物都会受到荆棘的阻碍而减缓速度。
这是某个自然之灵赋予她的能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催生植物快速生长。
而科洛弗则是一言不发的从身后扯出短柄斧和圆盾，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构成第二道防线。
几秒后，蒂莱娅抖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耳朵，她隐约听到了某种细小却频率极高的脚步声。
“菲林姐，水鬼是某种多足的，或者个子很小成群出动的亡灵吗？”
“并不是，它们是某种介于马匹和人类之间的不死生物，行动并不算快但发起攻击之前却几乎没有征兆。”
“那么......”
罗恩斯嘶得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
“很显然，瑞贝卡小姐，我们遇到的东西多半不会是水鬼。”
蒂莱娅握紧护符，又默默的叫了一声“里德尔先生”，可却依然没能得到回应。
在尝试无果后，她在手心里攥紧了一些发黑的粉末，另一只手从绑腿上取下了锋利的短剑。
在握住短剑的时候，蒂莱娅的气质就发生了某种转变。
虽然脸上还是一幅弱小怯懦的样子，但女仆小姐的眼神却彻底失去感情变得冷漠而麻木起来。
原本正闭目静养着的巫妖咦了一声，眼眶中的暗红色火焰一阵闪烁。
他注意到耳边那些惹人厌烦的嘀咕声忽然完全消失了，蒂莱娅的意识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某种异质的冰冷感。
莫尔斯对这种诡异而且充满矛盾感的蒂莱娅并不陌生，在一天前，那个在莫尔斯最为虚弱的时候暴起突袭，并成功杀死他的法师学徒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这个女人，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
此时，巫妖并不存在的大脑中莫名的闪过了这个念头。
“要来了。”
罗恩斯眯起眼睛，握住轻弩的手指更加用力，骨节一阵发白。
脚步声变得清晰起来，透过浓雾已经隐约能够看见阴影的逼近，某种生物踩过沼泽溅起的水声已经传向了所有人的耳畔。
某种类似野兽，又类似濒死老人的臭味弥漫过来，车棚中的蒂莱娅终于透过木箱上的空隙看清了那群令人厌恶的生物。
那是一群体格如同猴子般瘦小的东西，它们有着花白的胡须和老人般枯槁的面容。
那些生物佝偻着身子，用某种无法辨别材质的破布遮挡下肢，锋利的尖爪如同弯曲的铁钩，长度几乎超过了手掌的一半。
那一双双充满血丝，却没有瞳孔的暗黄色眼睛里充满了残忍的恶念，最令人在意的地方是，它们都佩戴着某种尖顶的如同帽子般的布片，那并非织物或者怪物头顶上的畸变器官，而是肮脏的沾满血迹的人类头皮。
“红帽子......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靠近城镇的地方？”
菲林喃喃自语着，表情变得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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