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吵吵嚷嚷,盼着村长决断。
他们不在乎谁对谁错,只想要一个结果,为这件事画下句号。
罗达来的脸色变了又变,迟迟没能发声,盖棺定论这件事。
此刻,二十双眼睛看着,他若是袒护自家儿子,村民会怎么想他?那些不好的传闻,迟早会传到村老的耳朵里,下次村长换届,村长这个位置,未必属于他。再说,他还另有盘算,眼前正是紧要的节骨眼儿。
邵萍捅了小草一下,小草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袁志权说:“我亲耳听到牛铁蛋,骂了富贵哥。富贵哥气不过,才过去找他理论。”
“你血口喷人!”
袁志权目眦欲裂,这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招致村民的猜疑。
一个衣衫不整的孩子大吼大叫,对比于一个满身泥污却面色如常的孩子,村民心中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偏移。吵架的时候,首先丧失了理智的话,有理也容易变成没理。
邵萍又递了个眼神,小草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们当时架住了他们,想着把人分开。”
“但是,没有把人拉住,牛铁蛋挣开之后,就冲了过去拳打脚踢。”
嘴皮子一动颠倒黑白,假的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一百个人里面,九十九个人白马不是马,一个人说白马是马,那白马便单独摘取出了马的行列,那个说了真话的人,就是天底下最可恶的大骗子。
建钢想到香甜的奶糖,吞了口气,从人群里慢慢走了出去。
“我……我……也看到了……”
“牛铁蛋打人。”
邵萍压轴出场,煽动围观的村民。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牛铁蛋打人。”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每个人都看错了吗?”
“大家说是不是?”
质疑的声音被淹没,只剩下对袁志权的口诛笔伐。
“原来真是铁蛋,差点错怪好人了。”
“我早就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秀娥也太不讲理了,自己儿子打了人还不承认。”
……
袁志权的胸膛剧烈起伏,千夫所指之下,他的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邵萍做的,正如袁志权买水军,挖掘、夸大或者编造别人的黑料,使别人屈服于浩浩大势,用舆论的力量堵住别人的嘴巴。
邵萍真心希望袁志权好好感受现在的一切,记住这种无助与难受,这将会成为一面镜子,使他时刻看到自身的流脓的毒疮。
“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袁志权无助地看着罗秀娥,抓住罗秀娥手掌的力度,大得使她感到了疼痛。
他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这具身体的母亲罗秀娥。
所谓亲人,就是当所有人对你质疑时,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到你身边,无条件地支持你的人。
罗秀娥不忍辜负儿子的信任,顶着众人的骂声,提出了质疑。
“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如果这些都能算证据……”
“好,我倒要问问——”
罗秀娥拍了拍袁志权的手背,走到叫得最欢的一个村民面前。
“——你去年买种子,借我们家的三百块什么时候还?”
“哎,你可别乱说!”那人急了,“我什么时候借过你们家钱了?”
罗秀娥越过那人,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村头那块地,我爸说了是借给你们种的,是时候要还了。”
那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那是我家老头,当初分地的时候,留下来给我的!”
“呵。”
冷笑了一声,罗秀娥继续向前走。
“欠我家的十斤米……”
“六头牛崽……”
挨个走过去,罗秀娥撕破了脸面,把在场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本以为是看热闹,却受到污蔑,很多人心里不痛快。
“我家里有地契,你有吗?”
“你说我欠你家东西,你怎么证明?”
……
“既然你们可以用别人的话冤枉我家铁蛋。”
罗秀娥几乎是吼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说你们欠我家了?”
“他们不也没有证据吗?”
这句话使在场的人陷入了沉思,刀子割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会知道疼。
罗秀娥出格的举动,渐渐起了作用,这让事情更加地扑朔迷离。
走回袁志权旁边时,罗秀娥的腿都是软的。
握住的手冷得似乎能把人冻伤,袁志权知道罗秀娥不像看上去那样坚强。
眼见形势即将逆转,邵萍不慌不忙道:“那你怎么解释,那么多人,都听到牛铁蛋大声骂‘神经病’。”
“你们说,是不是?”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我干活的时候听到了。”
“我也是。”
“我听到那个声音,然后就看到罗富贵走了过去。”
……
“我骂的不是罗富贵。”
袁志权急于澄清自己:“我骂你的是你!”
“你骂的是我?”
邵萍不以为意:“我怎么不知道呢?”
“最开始你找我,想叫我骗罗富贵到山坡脚下。我没有答应你,你就找人骂我,我气不过才骂了一句!”
包子、小草和建钢异口同声道:“我们没有做,是牛铁蛋在骗人。”
“大家都听到了?”邵萍在附近走动,动作夸张地说,“牛铁蛋到现在还在骗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无耻的人。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什么事都能说得出来。”
袁志权不知道那人姓名,但他已经死死地记住了对方的脸。
村民的立场摇晃不定,连带着对罗秀娥的愤恨,恶毒的语言密如雨丝。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人子人都是骗子。”
“有娘生没娘养。”
袁志权不可能堵住悠悠之口,只能用眼神发泄自己的愤怒。
“哎!这小不要脸的,还瞪人?!”
“看到她家铁蛋,我回去得去祖坟祭上三柱香,谢谢列祖列宗保佑。”
……
处于舆论漩涡的中心,才能体会言语的威力。
“那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罗秀娥按着不让他动,袁志权已经扑了上去。
“我指名道姓了?”
“还是指着罗富贵骂了?”
邵萍阴阳怪气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还用别人说吗?”
似是而非的话,一下子给了村民,借题发挥的机会,他们怀着阴暗的想法,如鬣狗般涌上来,饥饿地流着涎液。
袁志权感到不寒而栗,这种感觉比他昨天晚上,半路撞鬼更加可怕。
他好像陷入了一张挣不开的网,离开了海水,变成了一条窒息的鱼。
“牛铁蛋,还等什么?”
邵萍继续刺激袁志权:“跪下来低头认错啊,你想秀娥婶子,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吗?”
【目标人物精神状况异常,请宿主停止相关行为。】
系统一般不会插手邵萍的行为,之所以现在出声提醒,是因为运算结果显示,目前的状况可能会袁志权的生命造成威胁。
想要杀死一个人,不一定要从他的肉体入手,摧毁他的精神,留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袁志权眼角擒泪,低头不敢看罗秀娥。邵萍的话,抓住了袁志权的软肋,虽然只有短短一天,袁志权在心里承认了与牛二一家的关系,即使牺牲他自己委曲求全,他也要保住罗秀娥的脸了面。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他们一家能不能继续在罗家村里呆着的问题。
“对……对……”
此刻,袁志权的精神状态趋于崩溃,一方面是基于现实的客观选择,另一方面原本的事实真相。
他不希望罗秀娥为难,所以委屈自己求全。
邵萍没有把系统的警告当一回事,他虽然不能说对每一个人物的性格了如指掌,但罗秀娥这个他全程亲自操刀的人,他完全能预测接下来的动向。
袁志权的信念在动摇,他的头越来越低,膝盖也渐渐弯曲。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如一道光射穿迷雾。
“不许跪!”
“我们没做错,凭什么跪别人。”
罗秀娥挨个点名:“狗剩、包子、建钢、小草,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我和我家铁蛋,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每次耍我家铁蛋,真当我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我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罗秀娥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我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你们今天这样撒谎骗人,是要把我们母子置于死地吗?!”
罗秀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探寻。
听了那样久,罗秀娥的话打动子一些人。
“妮子,别去……”
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孩,站了出来。
“我可以做证,牛铁蛋虽然骂了人,但不一定骂的是富贵。”
“罗富贵那个时候,还在我们这边呢。”
“再说,他为什么要骂那么大声?让所有人都听到,他又不是傻子。”
罗秀娥对着女孩招手:“妮子,谢谢你,婶子谢谢你……”
“来,你过来……”
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大家都听到妮子说的话了吧?”
罗秀娥哽咽着道:“一个女孩都比你们这些人明事理……”
仰着头指着围观的人,罗秀娥恨声道:“这句话,我说一遍,我只说一遍。”
“不管你们愿意怎么想,我相信我儿子牛铁蛋说的是真的。”
“但凡有人在村子里乱嚼舌根,我们家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我——拿——刀——跟——你——们——拼——了——”
嘴里一个接一个冒字的村民,如同嘴巴被人用针线缝上,现场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罗秀娥剧烈的呼吸声。
罗达来不动声色地看着,罗秀娥说出那番刚烈的话后,他才出来做好人。
“秀娥妹子,我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这样吧,小孩子打闹,我们大人不用那样较真,由他们去吧。”
“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罗达来何等的人精,看这事十有八九牛铁蛋说的是真的,再说下去他就成了理亏的一方。这事别人知道,他面上也说不过去。
“村长都这样说了,散了吧,散了吧……”
“真禁不起别人开玩笑。”
“以后看到他们家躲着点走,小心人家跟你拼命啊。”
……
罗秀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能用轻飘飘的态度,把关系到她家铁蛋名声的事,这样轻拿轻放。
风一吹,她的心脏猛然一阵绞痛。
“妈!!!”
袁志权看着罗秀娥捂着胸口,晕倒在地上。
他想要把人扶起来,可惜人小不够力气。
那群村民这才感到害怕,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
“让让,让让,怎么说倒就倒了?”
“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送医院,送医院啊!”
“找人去找牛二过来!!!”
罗达来吓得差点魂都没人,又是招呼人架着罗秀娥,又是急匆匆地跑回家。
“你们跟着我,我开车送秀娥妹子去县城看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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