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上身套了一件白大褂，下摆一直垂到膝盖处，在右边胸口位置，还别了一个铭牌，她听完江倦的描述后，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小手，一片冰凉。
“特殊时期，一定要多加注意，平时饮食清淡为主，不要熬夜，情绪波动太大，也会有影响。”
“可不要当耳旁风，落下了毛病，以后痛经，有得是罪遭。”
江倦，“……”
“好的，劳烦您关心了。”江倦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道。
在她之前还是男生的时候，就来看过这个医生，此时谈论这个问题，难免有几分尴尬。
医生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正常叮嘱完江倦后，起身离开座位，拉开床边的帘布，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顾言，笑了笑，“你进去陪陪她吧，我去开药。”
“麻烦老师了，她没事吧。”顾言站直了背脊，一边问，眼角余光忍不住扫向病床上的人。
“我可不是老师，只是一些小问题，不用担心，多注意休息就好。”医生笑着摇了摇头。
“过去吧。”
“哦，好的，医生。”
顾言点点头，也没过多客套，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的人，长腿迈开，几步就走到了床前，看着病蔫蔫的江倦，想了想，一挑眉道。
“怎么，你亲戚来了啊？”
江倦，“……”
这人怎么回事啊，会不会聊天，开场抢到球，你直接原地投三分是吧？
“不是，只是有点低血糖，睡眠不足。”不知怎的，可能是因为刚才教室里，方永超那句话，江倦下意识的，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对了，我给你开些含乙酰氨基酚成分的止痛药，虽然副作用小些，但是能不吃，还是不吃。”
“你可以让你男，男同学去买个热水袋，学校超市还有卖红糖姜水冲剂的，也一并买了吧，不过，千万注意，别敷热水袋睡觉，等它凉了，可是要命的。”
刚离开的女医生，可真是一个尽心尽责的人，特意回来，又叮嘱了一遍江倦。
江倦张了张嫣红的小嘴，贝齿轻启间，能看见潜藏在其中的小香舌。
她冷白的脸颊上，不可遏制地浮起几分瑰丽的色彩，憋了半天，最后嗫嚅道，“知道了，医生。”
“嗯。”医生看着屋内的两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低血糖，喝红糖水，这很合理。”顾言微抿着唇，眉梢轻颤，似落叶轻摇，抖出几缕笑意。
“你烦不烦啊？”江倦见他这样，忍不住咬了咬牙，湖蓝色的眸子荡起波澜，映照云巅，日落夕阳，染上几分难忍的羞意。
她倒不是出于男女之间的感情，纯粹是自己前脚刚扯完话，后脚现世报就来了，有几分难言的尴尬。
“今天就让让你。”顾言说完，还特欠打的，对她挑了挑眉。
“用不着。”江倦撇过头，看向床上的枕头，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绣了景秀山河，她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男生笑了笑，似不在意的样子。
“我去给你买，热水袋，和那个红糖水，是红糖水吧？”
“红糖姜水，是红糖姜水，不是红糖水。”江倦没忍住，扭过头，开口道。
“看，你这不比谁都记得清楚吗。”顾言闻言，眉眼盛笑，打趣着开口。
江倦闭嘴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小学生，做过多的计较。
顾言见江倦不再搭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走了啊。”
一步，两步，江倦看着对方，渐渐远离她，离门口越来越近时，终是忍不住开口喊住那个背影。
“喂，顾言。”
女生声音清冷，却难掩其中埋藏的急切，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嗯？”
男生回过头，鼻翼微颤，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询问，只有一双眼，深邃沉静，让人心安。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红糖姜水不是只有红糖味的吗。”
顾言笑了笑，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这是废话，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江倦唇角向下抿着，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也知道，这是句废话。”
“那江倦就是江倦，还能是别人吗？”顾言墨眉轻挑，理所当然般，说出这句话。
江倦抬起头，看向门口处站着的男生，他唇角带着笑，目光温和，如暖阳，似春风，抚过冬天的脸，悄悄带来春天的笑。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心脏跳得好快，仿佛快要跳出胸腔，插上翅膀，没入天边。
江倦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千般流言，万句蜚语，也不及顾言的一句话，是的，她害怕，害怕他像方永超那样，说出那两个字。
顾言沉沉地笑了笑，嘴唇翕动，字节还没化作声音传出，就被打断。
“等等！”
江倦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睁开，“你说吧。”
校医室不复存在，眼前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见天花板的模样。
江倦湖蓝色的眸子微睁，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她的答案呢？
空气的干冷，似乎令她回过神来，江倦撑着手，缓缓直起身，被子的一角，从她身上滑落，叠在一起。
江倦就这样，愣愣地坐了几分钟，直到藏在被褥里面的下/身那潮湿的不适感，才彻底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拿起床边的手机，轻按了一下锁屏键，低头眯了眯眼，适应光亮，4:23，正是做美梦的好时间。
借着屏幕的微光，江倦按下床边的电灯开关，一瞬间，光亮驱散黑暗，也带走了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
江倦一把拉开被子，低着头，扯下睡裤，检查了一下，睡前的准备工作。
当事情真的来临时，哪怕有万般准备，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江倦松开手，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就这样，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她又用枕头捂住脸颊，呼吸声透过面料，显得又沉又闷。
她没有哭，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小一点，再小一点，最好，小到她也听不见。
四月末的一个夜晚，江会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迎来了女生的自己，那一年，她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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