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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 送魂调(15)

卷六 · 送魂调(15)

送魂人除了送魂以外,也有别的本事。

比如,窥其生平。

其实几乎没有送魂人会这么做,因为没什么必要。

想要让执念自己自愿消失,窥其生平实在划不来,还要疏导心结,谁都没那个精力。

氏吟从前也没做过,但现在,他一定要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乖,丫头,在旁边等我。”氏吟抵住她的额头,轻声说。

他没理会秋之疑惑的神情,再次面对榕树。

他咬破食指,在树上写下一连串字,施法,捏诀,最终,沉声念道:

“以吾之血,献汝之魂。

借法三分,视汝心魄。

地官消灾,赦罪无悔。”

……

氏吟看见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秋之自打记事起的记忆。

她跟着爹搬家,一处又一处,只是因为爹要找她娘。

爹是个书生,丢了官,靠卖字画为生。后来画也卖不出去,就替人抄书,直到后来得罪了人,连书都没得抄,就带着秋之沿街行乞。

六十年人间苦楚,我皆尝遍,仍似孩童。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找念九九,那个她口中的娘。

生来就只记得颠沛流离,被人强行灌输了一个念头:

“你是你娘的女儿,她走了,你要去找她,你要去找她回来。”

她没见过念九九,她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呢。

她说这话时,她爹给了她一巴掌。

“她是你娘!”她爹吼她。

后来她再没问过。

六十年挨饿受冻,饿了,冷了,受伤了,爹几乎都对她说一句话:

“找到你娘就好了,找到你娘就好了。”

她也只记得这一句话了。

“找到娘就好了。”

她起初对于爹,只觉得他是个深情的人。后来她觉得,还真是一个深情过了头的人啊。

爹死那天,只留给她一句话:

“找你娘,找你娘……”

她回应的时候,眼神都是空洞的。

再之后,是与氏吟的相遇,到了赤九镇。

她的确顺利地进入了赤九镇,她在镇子里逛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念九九这个人。

她就想挨家挨户地问,这里这么多狐仙,总有知道的。

可她等来了赤九镇被血洗的那一天。

那一天,秋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色眼睛的人闯进来杀人。

那赤红的双瞳,跟氏吟一模一样。

所以当那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没有跑。

然后她觉得,心脏被穿透真的好疼。

都说人死前会回想这一生,可她想了想,什么都……什么都……

她这一生做了什么呢。

找娘……

找娘……

找娘……

她的眼底那一刻变得浑浊。

疯狂的声音开始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呐喊。

我凭什么啊,我秋之凭什么啊!!!

念九九给了我什么,她给了我什么我要穷尽我一生去找她!!!

她赐了我一幅不老的妖的躯壳,还有六十年的人间苦楚。

没有养育之恩!!没有给她任何爱!!

我不欠她的!!是你念九九欠我的!!!

爹?不,你从不缺我这个女儿的。

你爱她可我不爱,我不是一个继承你情感的容器!!

我!恨!透!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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