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刀光在沈郁眼里一闪而过，直逼他的胸口。
他一瞬睁大震惊的瞳孔，心里也淌过一股冷流，她居然是真的想杀自己？
感觉到那刀刃就要刺破他的衣衫，直穿心脏了，梁洛雪也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看来这次是真的伤透她的心了吧，她能做出这种决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痛苦造成的。
就像她说的，她在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和自己在一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成亲这一步，以为终于可以开始幸福的生活了，可是每一天，她都过的这么痛苦…
是不是让她杀了自己，她就能得到解脱呢？
为什么她们跟了自己，都只能过上充满委屈的生活，如果自己无法让她们感到幸福，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她们娶回家？
这个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死还是不死，让她杀还是不杀….
最终，在刀尖刺破他的皮肤，传来一阵迟钝的痛感时，他目光决然地握住了梁洛雪的手，让匕首停在了他胸腔里半寸的位置。
发现手里的刀没有完全扎进去，梁洛雪陡然一怔，下一秒，她的双手便被沈郁带着往上提，把扎进去的匕首拔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不小的压力冲向她的手腕，手心里握着的刀柄便忽然滑了出去，噔的一声扎在远处的隔扇门上。
她惊喘一声，看着沈郁握住她的手坐了起来，内心产生一股极大的挫败感，同时也恍惚觉得庆幸和后怕。
沈郁也觉得后怕，他刚刚竟然有那么一个瞬间，想着不如就让她杀了算了。
但最后他还是想明白了，他不能死，死也不能是自己老婆杀死的。
被刺破的胸口从刀子拔出去时就开始往外淌血，虽然伤口不深，但也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襟。
可他顾不得这些了，赶快抓紧梁洛雪的手，喘着粗气对她说：“老婆…我不能死，我…”
他话还没说完，回过神的梁洛雪又猛地抽出手，照着他的胸膛拍了一掌下去。
这一掌不是普通的巴掌，而是灌满了内力，向外散发着寒气的寒霜掌，她没有一点要留手的意思，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要拍死他。
沈郁看着她的巴掌呼了过来，心想她这是铁了心要杀自己啊，无奈伸手在胸前一挡，手腕一旋一转就卸了她的力，再顺势握住她的手，牢牢控制在自己掌心里。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唔呃！”
梁洛雪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了，怎么挣也挣不脱，气急之下，竟用脑门往他头上用力一撞，撞出一声明亮的脆响。
“卧槽….你真行…”
沈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梁洛雪也好不到哪去，倔强地努着嘴，脑门上也撞出一片红血印。
“这是你自找的。”
她看着沈郁倒在软榻上发出虚弱的呻吟，想抽出手来趁热打铁，把他捆了之后再杀。
离开他不行，和他在一起也不行，现在连杀了他都办不到，所有路都给她堵死了，这让她还怎么活？
她又再一次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他们两个必须一起上路。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沈郁一眼，准备起身去拿床单过来。
可她正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腕依然被沈郁死死拽住，使劲挣了两下，却像被镣铐锁住了一样，怎么也拽不出来。
“你给我放手…！沈郁！”
她现在的姿势也很尴尬，双手被他束缚住了，两条腿又像鸭子坐一样分开坐在他腰上，即便站起来也只能是半蹲的状态，想到那副画面，便让她气得脸红。
“你再不放手我就踹死你！放开！”
沈郁被她连骂了几句，刚刚被撞的脑袋也稍微缓过劲来了，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胡乱动来动去，腰腹被她无意识的扭动磨蹭着，磨得他都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你别扭了，我不会松手的。”
“你….！”
梁洛雪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果然不再乱动，但所有的羞恼全都转换成了愤怒，而这份愤怒，也只能发泄在沈郁身上。
她就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蛮牛，身上扎着几根带给她疼痛的尖刺，只知道到处乱冲乱撞，撞到头破血流也无法停止。
“你不松手是吧…好…那我就把你的手给咬下来，我看你松不松开…！”
她凶狠狠地说着，心却痛的无以复加，伏下身近距离地贴着沈郁的左手腕，停顿片刻，张开口咬了下去。
“……”沈郁皱着眉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仍然仰躺在软榻上，视线低垂，看着她啃咬自己的手腕。
被咬破皮的手腕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是她的口水和血液混在一起的声音。
他就这样看着，看她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手腕咬断。
他的胸口也还在流血，视线在逐渐变得模糊。
但值得庆幸的是，梁洛雪在啃咬他的手腕时，也变得安静下来了。
沈郁觉得这是个机会，忍着虚弱的疼痛，开口说道：“雪雪，我知道你一直在忍受委屈，我们办定亲宴的时候，你也和我说过，你是因为不想离开我才勉强接受我还有许姐姐的，那时候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宽容，也想要让你觉得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受的委屈已经到了想杀了我的程度….”
他说完发出一声闷哼，不知道她的牙齿碰到了哪里，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连带着胸膛上的伤口也紧缩了一下。
梁洛雪听见他的闷哼，脑袋忽然不动了，低头看着他满是血泞的手腕，楞楞地发着呆。
“…你刚刚说…你觉得没有别的路走了，只能杀了我，但这是不行的，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远的不说，鲤云的事还没有结束，才刚刚打完仗，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而且我死了，也没有人照顾仙儿了，许姐姐也会很伤心，萧宁也在等我去接她回来啊啊…..疼….！”
听他还在提这些人，梁洛雪又愤恨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沈郁嘶嘶地喘了几口气，在她咬完用牙齿慢慢厮磨的时候，才缓了缓，很快地说道：“我说这些不是故意想激怒你，只是这些都是事实，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我必须要好好活着，你也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现在这种生活，你可以慢慢地离开我…啊！”
话音未落，手腕又被被她使劲咬了一下，沈郁便知这不是她想听的，接着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呼…或者你还是留下来，我们好好过日子，等我办完鲤云的事，我们就回西州，随便找点什么事做，等仙儿的病治好了，再回余州，把风波楼…唔…重新盖起来…然后生孩子，带孩子，把他们养大….”
“….你住口！”
梁洛雪突然激动地坐起来，这次沈郁没有再禁锢住她的手腕，她便双手掐住沈郁的脖子，眼睛血红地往外流眼泪。
“你不要再对我许诺这些事，你满嘴都是谎话，我不会再相信你…再也不会信你了。”
“好，那你告诉我，我骗了你什么？”
沈郁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轻轻一提，让自己可以顺畅的呼吸。
他微微仰起上半身，一双幽沉的眼睛凝视着梁洛雪的脸，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梁洛雪的手腕被他握得打颤，咬着牙说：“你娶了萧宁….”
沈郁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我没有承诺过不娶她。”
“你….你就是个混帐！！”
梁洛雪抽出手扇了他一巴掌，沈郁这回没有拦她，硬生生用脸接了这一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接着挺直腰身，逼近她的脸，继续问道：“还有呢？我还骗你什么了，我们今天晚上就一样一样说清楚。”
梁洛雪的手心都还是烫的，看到他这副模样，竟然感到一丝恐惧。
沈郁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握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她胀痛的手心，然后往自己怀里一拉，将她用力抱住。
梁洛雪像被突然抽了筋的凶兽一样，一下软在他怀里，贴在他胸膛上的脸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你不用害怕，你告诉我我哪做的不对，我可以改，但你不能想着要杀了我，我死了有用的话，我早就死了…你说吧，我哪里做的不好，哪里骗了你。”
沈郁边说边顺着她的长发，感觉到她后背的温度，柔软的身子靠在怀里，让他的心脏都充盈了起来。
梁洛雪也感受到他的体温，周身的寒气似乎都要被他驱散了，但他的话还是让她很气愤，哑着嗓子说：“你哪里做的不对，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有什么脸问我？”
“唉…我当然知道，但…那些事我已经改不了了，你要说点我能改的地方。”
“你！…你又在胡搅蛮缠！”
“我不是胡搅蛮缠，我是在想办法，怎么才能把你受的委屈和痛苦填补上，我真的希望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我不想失去你。”
梁洛雪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重重地敲在她破碎的心房上，酥麻中带着微痛，把她的眼泪又敲出来了。
“你不想失去我…就不要做这些伤害我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我知道这会伤害你，是我不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过下去….”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够了。”
“….那你可以继续和我一起生活吗，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不会有什么变化，我还是一样很爱你…你可能听不惯这些话，但这是我的真心话，家里是会多一个人，但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种话来，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一股脑地向梁洛雪表明心意。
可梁洛雪却听得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胸口，大声哭喊出来：“你胡说！你明明就变心了！你根本就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对你来说我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要无论什么都能原谅你，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女人…你已经不爱我了…你不是沈郁了，不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沈郁了…”
沈郁听着她的哭诉，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她泛着泪光的脸，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喘上来。
梁洛雪紧紧揪着他的衣领，不久又无力地慢慢放下，视线失神地下移，失去了焦点。
沈郁在她的手放下的瞬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感到一阵突然的失重感，轻飘飘的，呆坐了半天，才怀疑地问道：“…..你是因为我刚刚没有跟你上来才这么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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