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颠簸,梁洛雪和萧仙儿面对面沉默地坐着。
萧仙儿抱着她的大包袱,下巴搁在上面,望着窗外发呆。
她一直没有吃东西,水是昨晚萧宁给她强行喂了几口,不平坦的路颠得她胃里反酸。
梁洛雪也好不到哪去,只是有练功的底子在,不至于像萧仙儿那般难受。
她看着萧仙儿抱着包袱的手,手腕上有清晰的咬痕,皮肤破损结了痂。
她不愿再看,把头别了过去。
马车驶入宁静的宽阔大道里,知府衙门就在前面不远,周围树木并不多,显得十分庄严。
梁洛雪下了马车等萧仙儿,看着她费力地将包袱背上,双足都破损了,走路一瘸一拐。
“在这里等。”
梁洛雪对车夫说完,硬着心肠和萧仙儿走去衙门。
一大清早,路上没有什么人,这条路闲杂人等就更不会常来。
衙门的翘角屋檐近在咫尺,梁洛雪突然对着萧仙儿的背影说:“你还要去衙门吗?”
萧仙儿听完,头也不回地说:“不是你要带我来的吗?”
“你如果现在说你不想去,我就让老张送你回去。”
萧仙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梁洛雪,你知道你最讨厌的地方是什么吗?”
她看到梁洛雪皱起了眉头,不用她问,便说:“是你很虚伪,你总希望错的是别人,对的是你,你总是摆出一副我已经替你着想过了的样子,其实你明知道对方会怎么选,你总是想心安理得。”
梁洛雪被她的话戳得绷直了背脊。
萧仙儿转了回去,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和她渐渐拉开了距离。
“你回去吧,我不会说出连累风波楼的话的,以后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她又停了下来,抓着包袱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天空很蓝。
然后就这样望着天说:“六年前,你收留了我和沈郁哥哥,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感激你,因为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沈郁哥哥总和我说,我们不能白吃白喝,我想我还不能死,还清你的人情之前,我不能就这样去见他。”
梁洛雪看不到她的人,眼前只有一个包袱。
“我学了手艺,我以后会赚钱还给你的,风波楼的马棚里有我买的一匹小马,我刚才忘了告诉萧宁,请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吧,希望她能帮我养大,不要宰了它,谢谢你。”
萧仙儿客气地道了声谢,口吻像对街上问路的路人。
梁洛雪站在原地,看着包袱渐渐走远,竟莫名有一种过去的一切都在和她道别的感觉。
但她还是跟上去了,和萧仙儿一前一后走进了衙门内。
肃静和回避的木牌立在两侧,头上匾额写着威严的“公廉”二字。
凌渊刚刚从府上过来没多久,他不放心把凌嫣留在家里,把她也带到了衙门。
听见衙役传话风波楼的副楼主和萧仙儿自己来了,他颇感惊讶,命人将公堂关了,要关门审案。
这也是有私心照顾女儿的情绪,再加上他还想把事情动机了解清楚,并不打算大动干戈。
凌渊到了公堂里,洛朝夕也才穿上公服过来,凉快的公堂里就只有他们二人,外加一个记录的师爷。
萧仙儿把包袱放在地上,表情发呆地到处看了看,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确很严肃,很有压迫感。
只是眼神正要收回,却瞥见从侧门一瞬探出头来的凌嫣和元香。
原来她们也在这里。
凌渊一身正四品深青色官服,不苟言笑地坐在高堂上望着她们。
其实知府平日很忙,要管税收、水利、监察僚属,还有下属各个州县的事务都会找到他,一般的案子也不会办到他这里。
一个是万门五毒的事闹得太大,一个是绑到他女儿头上,不然凌渊平时是不会来审这些案子的。
梁洛雪也这样干站着,她也没有来过衙门,但是她不是不知道一般到了衙门应该怎么做。
比如来告状的会跪在地上,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若是嫌疑犯,那是没得商量进来跪着的。
但她长到这么大,除了拜师的时候给她师父下过跪,那也是她小的时候,后来她师父都没有叫她跪过,她师父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再跪过。
她脑子里就没有要向知府大人下跪的念头,这也是沈郁为什么要请人帮忙也不要她来衙门的原因。
梁洛雪可能只在沈郁那里受过委屈,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一点委屈。
凌渊看着梁洛雪和萧仙儿,一副来和自己谈事情的模样,没有半分自己犯了罪的意识。
“朝夕,给她们搬两把椅子。”
洛朝夕听闻此话,没有什么反应地照做。
梁洛雪看着萧仙儿坐下,自己也坐下。
凌渊只想赶紧解决问题,不想花时间和她们较劲。
“你们今天过来,想说什么?”
梁洛雪正要开口,却被萧仙儿抢先道:“我是来投案的。”
她的声音软糯无力,表情也淡淡的,小手叠着放在腿上,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凌嫣和元香在后面听得很急,几乎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凌渊抬手道:“你接着说。”
“我在云鹿书院威胁凌嫣和元香,让她们到风波楼,把凌嫣关在柴房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嫣听到这里,按住元香的肩,屏息凝神。
梁洛雪也侧头看着她,表情还是冷静地没有做出额外反应。
萧仙儿说:“我想带走沈郁哥哥,但是风波楼困住了他,还有旁边这个女人,所以我想把知府大人的女儿弄到风波楼,这样你就会和风波楼结下梁子,风波楼没有了,沈郁哥哥就只能和我出去流浪,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
凌渊的眉头都被她说得一紧。
梁洛雪脸色更是难看,可她只能先忍着。
“小姐...她叫他父亲哥哥...你听见了吗?”
“嘘....先别说话。”
凌嫣转回去继续偷偷看着萧仙儿,眉毛和她父亲一样拧着。
“我再问你,当日在风波楼院里发现的火铳碎片,是你制作吗?”
“是,”萧仙儿干脆地承认,“是我自己做的,我想杀了副楼主,因为沈郁哥哥喜欢她。”
这句话不仅让凌渊摸不到头脑,还狠狠扎了梁洛雪一刀。
“我可以理解成,你为了沈郁...”凌渊说得舌头都不舒服,“私做危险武器,绑架书院学生...这是你的真实目的吗?”
“是。”萧仙儿点点头。
“沈郁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五岁的时候在山谷里遇到的,后来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到书院念书的时候,他的身份是我的养父。”
“啊....原来是这样....”
凌嫣忍不住感叹了出来,没有压住声音,全让堂前的人听见了。
凌渊往后看了她一眼,她才悻悻挡住嘴退后一步。
转过头来后,他靠向了椅背,依然保持着威严,“我要和你确认一件事,凌嫣告诉我她在书院欺负过你,你有没有想过报复她而对她进行威胁逼迫?”
“没有,我没有想过要报复她。”
“你有没有想过杀害她?你最终的计划是怎样的?”
“我只想把她关在柴房里,我想杀的人只有副楼主。”
凌渊言简意赅地问完,萧仙儿也痛痛快快地回答完,整个公堂的人脸色大不相同。
其实凌渊还可以再往下问,问她的图纸和道具都是哪里买来的,她是在哪里制作的,有没有人协助她。
但他听完她的回答后,却不想再往下问了。
站在侧门后方的凌嫣早已捂着嘴隐隐啜泣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萧仙儿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她。
她就那样睡在狭窄的床上,脑子里想的居然全都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
她是为了那天的那个男人才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事的...
凌嫣忽然觉得她更可怕了,也更可怜了。
她又想,要是她怨恨过自己倒也好了,可她却从没有放在心上....
堂前,凌渊微微低头思索了一阵,他可以直接做出决定,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
萧仙儿等着他问和山窑有关的事,正在心里组织思路。
凌渊抬头说道:“沈祖贤,你是沈祖贤对吗?我可有念错你的名字?”
萧仙儿迟疑了一下,梁洛雪看着她,目光略有担忧。
她望向凌渊,对这个余州城最高的官员说:“不是,我叫做萧仙儿,我不姓沈,我不是沈郁的女儿。”
梁洛雪看到她脸上露出释然的淡笑,好像她公开了一个深埋已久的秘密。
“萧仙儿....”凌渊重复了一遍,“你私造火铳,绑架学生,依照刑律该判鞭笞和监禁之刑,本官念在你是初犯,同时主动告知藏匿人质地点,也未造成严重后果...”
他说了一大堆理由,凌嫣就在后面跟着点头。
放了她...!放了她...!
“本官免你鞭笞之刑,判处监禁六个月,你要好好反思,你天资聪颖,应当走上正途,不要用这种极端方式解决问题,最终是害人害己...你可有不服?”
凌渊说着说着有些收不住,也感觉她听不进去。
萧仙儿听见只有六个月,竟然留出一抹失望的表情,看在凌渊眼里,以为她是不服气。
“我没有不服,谢谢大人宽宏大量…”
干巴巴地说着不走心的话,萧仙儿把头低了下去。
若是受完六个月的刑罚,出去后能见到沈郁哥哥....
她奢望地摆了摆头,不行的,他不会回来了,就算哥哥还活着,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呜....”
低下去的头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可以请大人判得再重一点吗,是我害死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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