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疾步赶到医馆门口,悬挂在门梁上的小银笼便发出吱吱叫声。
她没有在意地推门,门却是上着锁的。
“唉...许医师!”
朝门里喊了一声,许恨心才姗姗来迟。
“萧宁,”许恨心开了门,挡在门口,“这几天医馆不开了,你要是有伤,等会儿我去你那里帮你看。”
萧宁急着往里面张望:“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看楼主的,你先让我进去吧。”
“不行,楼主现在还不能探望。”
“为什么,楼主病得这么重吗?!”
萧宁听完更加担心,连声音也恢复了原貌,一听便知是女子。
许恨心瞧了瞧她,只觉得这种关心的态度已经远远超过下属关系。
“对,楼主病得很重,需要好好治疗,最近都不要来看望,会影响他休养。”
萧宁听她不容商量的语气,小声说道:“我就远远地看一眼...看到楼主我就放心了,我不会吵到他的。”
“你看了只会更不放心,”许恨心边说边做出关门动作,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大家的。”
“啊...听上去怎么那么可怕?楼主是不是以前受的伤又发作了...还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着凉了?”
“好了,别猜了,你去忙吧。”
许恨心只想要清清静静地照顾沈郁,没心情在这里和萧宁慢慢解释。
门正要关上,梁洛雪自带气场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
小银笼叫得更凶,加快了许恨心关门的动作。
“等等。”
梁洛雪上前一步拦住了门扉,两道视线马上朝她递过来。
许恨心冷言冷语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梁洛雪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好脾气地回答:“我来看看沈郁。”
“他不想见你。”
许恨心脱口而出,实际上沈郁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几句话。
但这句话还是刺痛了梁洛雪,她按着门,不管真假地说:“让我进去看看他,已经过了五天了,他有没有好一点。”
许恨心听完没有说话,只发出一声嗤笑,接着继续将门合上。
梁洛雪阻拦着她的动作,两道越来越强的力量都施加在同一片门板上,谁也没有做声,就这样顶着一扇门。
萧宁在一旁看到半边门开始打颤,忍不住提醒道:“你们有话出来说行吗,把门弄坏了会吵到楼主的!”
二人僵持了一阵,手掌也感受到木门难以支撑,又在同一时刻松了手。
门上的余力渐渐散去,晃出不小的弧度。
许恨心依旧挡在门槛内侧,不悦道:“梁洛雪,我只告诉你,沈郎还在昏迷,你见了也没用,别在这里耽误我给他配药。”
梁洛雪还是不死心,非要见到沈郁不可。
“他在不在昏迷我看了就知道了,你拦了我五天,已经够可以的了,让开,我要进去看他。”
“呵,”许恨心冷笑道,“你又来了,高高在上的副楼主,无论说什么都要别人听你的,打人的是你,气人的是你,现在又理直气壮跑过来,说要看就要看,收起你那套吧,再不走我只能赶你走了。”
“打人?打了谁...”萧宁看着梁洛雪阴沉的脸色,又望向许恨心,“....打了楼主吗?别告诉我她打了楼主....”
萧宁的语气和在沈郁面前软糯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不管任务是什么,只管拔剑杀人的杀手。
死在她剑下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任务书上的名单,她只管杀了便是。
萧宁再度望向梁洛雪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不关你的事。”
梁洛雪慢悠悠回望她,刚刚在书房还能和谐交谈的气氛全都消失了。
“你有没有打楼主?”
“打了是吗?”
萧宁一身黑衣,问着问着眼睛里就冒起暗火。
梁洛雪并不是怕她,只是精神受到责备觉得难受,绷着腮不回话,手指也渐渐握紧。
“你们慢慢吵。”
许恨心看了他们一眼,说完把门一关,又被煞气满满地推开。
梁洛雪抬起双眸和她对视,压着嗓子说:“你再关一次,我把医馆拆了。”
许恨心瞬间被她激怒,反手将门拉上,一步迈了出来,照着她的脸呼出一掌。
梁洛雪就等着她动手,早就准备好迎了上去。
两个蓄满内力的手掌对撞,空气也像要被扇出波纹。
一掌打完,两人谁也没有后退半步,只有发丝飞扬起来。
梁洛雪并未用出全力,许恨心在掌法内力上也不及她,她的强项在于蛊毒,可她还没有打算放蛊,硬生生要和梁洛雪对掌。
方才那一下仍是试探,当掌力震荡到双方胸口时,她们也已明白对方的决心。
“许恨心,你让不让开?”
梁洛雪将手收在身侧,微微翻转。
许恨心沉声道:“你想硬闯就试试看吧,除非你不想要你的脸了。”
双关的话让梁洛雪气到心底,狠狠说道:“好,这可是你选的。”
说完手心一翻,竟要用出玄霜十二决第十一式“烟霞照红雪”。
这招若是打在人身上,全身血管都将会崩裂,鲜血渗出皮肤,又会因寒气而凝固,就像雪地里落满星星点点的红血。
因此才有了此名“烟霞照红雪”。
许恨心见过她用这一招,心里越发地冷,蛊毒已在袖子里备好。
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同时出手,一言不发用出杀招。
砰砰!
二人的手腕忽然被闯入的萧宁一边握住一个,可怕的冲击力撞在她身上,硬是将她撞出内伤。
“你不要命了!”
在两对惊诧的视线中,萧宁毫无感情地说:“不准在这里打架,你们会吵到楼主。”
说完拽着二人的手往外拉,“跟我到竹林去,我要问清楚,为什么楼主会突然病倒。”
她死死拽着梁洛雪和许恨心,却受到强烈的阻力。
许恨心挣脱道:“我不能跟你去,我要回去照顾沈郎了,你要问就问副楼主吧,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萧宁一听,凶狠狠地盯着梁洛雪:“果然是你,楼主就是因为你病倒的吗?”
梁洛雪此刻心烦至极,甩开萧宁的禁锢,皱起眉头,用复杂的口吻承认道:“是,楼主是因为我病倒的。”
“....因为你打了楼主?你把楼主打伤了?”
萧宁的前后联系把梁洛雪问得青筋暴起,狂躁地吼道:“是!!我是打了他!是我把他打伤的!!你满意了?满意了吗??”
尾音逐渐挂上哭腔,她憋闷着,一掌推开怔住了的萧宁,声音沙哑道:“让开,我要见沈郁...”
这一次,拦住她的是萧宁,手臂被抓住了,骨头几乎要被捏断。
“你怎么能...怎么能打楼主...”萧宁红着眼,不解地问,“楼主身体那么差…以前还被一百多个人打过,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打他的时候他不会想起以前被人那样对待过吗...楼主又那么厉害,他居然让你打了,他得让着你到什么程度?”
萧宁想起和沈郁在映泉馆泡温泉,沈郁云淡风轻地和他讲过去的遭遇,开玩笑地说着那些虐待般的过往。
萧宁心脏发抖,竟然有些攥不住梁洛雪的胳膊了。
梁洛雪的肩也开始发抖,使劲咬了咬唇,把惨白的嘴唇咬出血丝。
接着长长地吐了口气,把手抽了出来,只会说那一句话:“我要见沈郁。”
许恨心和萧宁看着梁洛雪重新迈上台阶,站在门口,手扶着门,却迟迟没有再往里走。
纤薄的背颤着,裙摆被微风拂动,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压着被风扬起的灰尘。
她忽然走不进去了,不知道沈郁躺在那间房间,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萧宁和许恨心其实并不知道沈郁晕倒的那晚发生了什么,他们争吵了什么。
她们自然也不知道梁洛雪想要杀了萧仙儿。
若是知道了,恐怕又是另一番情景。
但梁洛雪自己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
她为了得到沈郁,甚至可以狠心伤害他珍视的人。
梁洛雪走不进去,没人拦她,她只觉得自己没脸见沈郁。
等眼泪落到可以控制的地步,她才缓缓抬起头,悄悄用漂亮的鞋子把地上的水渍蹭掉。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她哭了,身后的两个人都听见了。
“如果沈郁醒了…”她望着门内墙上的草药图,偏头说道:“麻烦你替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我再过来。”
话音一落,连头也没回,转身直接从旁边的走廊走了。
绕了一大圈才转到回白楼的路。
萧宁再度受到震撼,她不知道梁洛雪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随时都会崩溃。
许恨心却平静地走回医馆门内,从梁洛雪的眼泪上跨过去,回头对萧宁说:“我给你拿点药,你自己熬了喝。”
萧宁听了她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胸口隐隐作痛。
一滴鼻血流了出来,下意识抬起袖子抹了。
好危险...怎么这么危险...
她突然觉得很可怕,好像一不小心卷入了不受控制的漩涡。
呆站了一会儿,许恨心把药材给她拿了出来,耐心说完吃法,又慢悠悠地回去。
接着做完最开始没有完成的动作,终于将医馆的大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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