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楼主，茶商杨元丰和真阳派的事情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
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坐在梁洛雪对面，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向梁洛雪报告他的调查结果。
“这个事情并不复杂，杨老板说的那个小子叫陆乐天，五年前跟着他父亲到了余州城卖艺，在西门巷子那边摆摊，那年花灯节，杨老板的千金杨园园在那认识了陆乐天，后来她就经常去看他表演，时间一久就互相喜欢上了。”
梁洛雪听着听着，忽然眼眶湿润，揪着手帕催他：“你快说，后来呢？”
“后来杨老板就发现女儿总往西门跑，知道了陆乐天这个人，他给杨园园定过一门亲事，对象是余州城首富宋仁的二子宋思慕。”
梁洛雪怔了一下，“怎么又出来个首富？”
“嗯...”黑眼圈青年也露出苦恼的神情，“杨老板知道陆乐天和杨园园互有好感之后，就想要把陆家父子赶出余州城，陆乐天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也不愿意耽误杨园园，就随着他父亲离开了。”
“谁知道行至雾山脚下，遇上了盗匪，陆父不幸被害，当时正巧又碰上真阳派大弟子易城下山，把陆乐天给救了。”
梁洛雪放下手帕，眼泪已经没有了，“小高，你还跟我说这事不复杂？”
“是不复杂啊....不是有比这复杂的多的....”
小高一脸委屈，搓了搓手。
“算了，你接着说，那个陆乐天为什么又要混进杨府把杨园园带走呢？他不都走了吗？”
“因为宋家知道了杨园园和陆乐天的事情，宋仁就把这门亲事给取消了，五年后也就是现在，陆乐天已经成了真阳派的弟子，到余州城的时间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杨园园还没有婚嫁，他又觉得有希望了。”
“当然后来他就上门提亲了，可杨老板怎么说都不同意，属下猜测是因为和宋家的婚事黄了怀恨在心，也可能单纯是嫌弃他。”
梁洛雪听得眼泪又要出来了，感叹：“真是对苦命鸳鸯啊。”
“再后来的事情副楼主也知道了，陆乐天和杨园园现在就在真阳派，杨园园怀有身孕，真阳派掌门易千云是有意想成全他们的。”
“好...我知道了，”梁洛雪收起感动情绪，看见他的黑眼圈，关心道：“小高，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几天吧。”
“不辛苦不辛苦。”
梁洛雪看他疲惫，还是放了他几天的假期，小高感激地出了书房，抹了抹眼角下的黑灰，蹭了一手背。
“唉…副楼主也不是铁石心肠，总算能休息几天了。”
小高开心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喜悦。
晚上在饭厅吃饭，梁洛雪把这件事讲给了大家听。
沈祖贤埋头数着素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沈郁看见她还在研究那道题，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贤贤，你吃饱了吗？”
“嗯。”
“要不要再喝碗汤？”
“嗯。”
“贤贤.....”
沈祖贤皱了皱眉，拿着她的纸笔走了。
沈郁开始后悔了，这孩子完全魔怔了啊。
“楼主，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啊？”
沈郁回过头来看着梁洛雪，恳首道：“听了，故事不错，可以收录到我的催眠大全里。”
“.....你真烦人，你不觉得很感动吗？”
沈郁反而露出惊讶的表情：“副楼主，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唉…”
沈郁吹吹热茶，回忆起过去初见时的画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块破抹布一样。”
“我....我哪有....”
许恨心托着下巴笑了笑：“可是我对副楼主的印象就挺好的，嗯...可能是那时候副楼主哭得泪人一样，又是求我又是威胁我，现在想想还挺可爱的。”
“许恨心！你给我住口！”
梁洛雪听见她的描述就去捂她的嘴，脸上浮出羞恼的红晕。
沈郁好奇地问梁洛雪：“你是怎么求的，快给我讲讲。”
“我讲你的头！”
梁洛雪脸上挂不住，逃也似的撤开椅子跑了。
沈郁追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淡淡笑容。
要是放在六年前，打死他也想不到梁洛雪会变成今天这样，听个爱情故事都会感动的想要落泪。
毕竟，那时候的她，可是被整个北方武林声讨的女魔头，继玉人教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之后，以残忍无情、戏谑江湖重获魔教之名的雪溟宫宫主。
........
沈郁十六岁时带着七岁的萧仙儿离开玉人谷，踏入江湖，除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之外，还有萧瑟作为任平生时，在江湖上结下的仇怨。
玉人谷在北方，沈郁和萧仙儿出谷时还是春天。
他想要找一个安静和平的都城，购置一间足够他们两人居住的房屋，然后再去找一份工作，赚点能养活萧仙儿的工钱。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从他和萧仙儿在外面现身时，有人看到萧仙儿的一头白发，便认出她是玉人教教主的女儿。
仇家很快寻上门来，沈郁骗也骗不过去，只能来一个挡一个，然后趁夜搬家，逃之夭夭。
他那时候还不敢杀人，怎么说他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三好学生，让他杀人他真的没这个觉悟。
就这样躲躲藏藏了大半年。
有一天夜里，萧仙儿疲于奔命，累病了，沈郁好不容易熬好了药，让她喝下，又哄着她睡着。
两人连客栈也不敢住，害怕连累到无辜的人，就躲藏在一间破庙里。
沈郁彻夜难眠，看着萧仙儿睡梦中痛苦的脸，心知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
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已经不单单是和玉人教有仇的，还有很多是冲着他身上的剑谱和心经来的。
沈郁想了一晚上，再不下杀手，死的就是他和萧仙儿。
第三天，萧仙儿生病的第三天，一群打着为武林除害口号的人将破庙包围，叫嚷着让沈郁交出摘星剑谱和神魔八境心经。
萧仙儿白着嘴唇，抱着膝盖躲在弥勒佛像后，害怕地望着沈郁。
沈郁一边拆下缠绕潋月剑的白布，一边对萧仙儿说：“别怕，闭着眼睛数到一百，沈郁哥哥就会回来了。”
萧仙儿点点头，乖乖把眼睛闭上，开始数数：“一...二...”
沈郁提着剑出去，站在乌云密布的院子里。
“把魔教余孽交出来！”
“交出神魔心经！”
“交出来！”
“交出来！”
沈郁冷冷扫视众人，身后传来软糯的数数声：“二十...二十一....”
他的手微微颤抖，拔剑，闭目，深呼吸。
院子里有二十几个人。
院子外还有十几个人。
沈郁把他们全杀了。
庙里，萧仙儿捂着耳朵，哽咽着报数：“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呜...呜....”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遍地尸身，血流成河。
乌云笼罩在沈郁的头顶，却迟迟没有落下冲刷罪孽的雨水。
长剑横空，血滴沿着剑刃滚下，沈郁的白衣被染成鲜红。
他转过身来，看见弥勒佛像在殿里笑自己。
两道长长的牌匾也溅上了血。
左边写着，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右边写着，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沈郁看完也笑了，仰天大笑，把重重叠叠的乌云笑得终于下了雨。
他低下头来，眼神黯淡，将剑擦在身上抹掉血迹，送回剑鞘之中。
“七十四...七十五....”
萧仙儿还在数数，眼泪如线一般落在她的掌心里。
沈郁回来收拾包袱，背在肩上，走到佛像后将萧仙儿抱起来，温柔对她说：“没事了，不用再数了，哥哥带你去找一个家，好吗？”
萧仙儿哭着点点头，抱着他的脖子说：“好...”
沈郁抱着萧仙儿踏过遍地尸首，刚刚走出庙门，就在大雨之中，看见了一身雪白的陌生女子。
那人举着一只伞，背对沈郁站着，听见脚步声才缓缓转过身来。
从伞下抬起一双冷若寒星的眼眸，不轻不重地与沈郁的视线碰在一起。
好奇，玩味的眼神，明明是仰视的视角，却硬生生看出几分俯视的味道。
沈郁看到她绝美的容貌，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而且看到脸之后，才发现她还是一名少女，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左右。
但沈郁刚刚杀了几十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血腥，没有心情去欣赏她的美貌。
那名少女也没有半分害怕尸首的模样，冷傲地负手而立，兴师问罪：“你叫什么名字？胆敢在我雪溟宫境下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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