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旖旎，离人湖畔吹来慵懒晚风。
沈郁和梁洛雪步过月桥，往湖边西侧风波楼走去。
这里是余州城，江南水乡之地，繁华富庶，热闹非凡。
风波楼就在这城内最好的地段，挨着离人湖，闹中取静，仅是楼外诺大的附院就占了四十亩地。
八层白楼远远可见，九为至尊之数，因此只建到了八层为止。
风波楼院中有前后两个门，每个门都由下属杀手轮值看守，就算是业绩最好的第一杀手萧宁，该看门的时候也得过来看门。
沈郁累得瘫痪一般，被梁洛雪搂着胳膊从后门回来。
今日偏偏轮到萧宁守后门。
萧宁坐在守门亭内闭目养神，怀里抱着长剑，马尾高束，斜刘海遮住了右眼，冷白的皮肤，却有着红润的嘴唇。
很热的夏天也穿着三件衣裳，黑衣白衬英姿飒爽，与高冷性格不符的相貌却是端正可爱。
萧宁名声在外，喜欢他的大小姐们最多，说亲的媒婆都要踏破风波楼的门槛。
沈郁老远看见是萧宁，想要掉头走正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最得力的手下好像对自己有些古怪的想法。
两人私下相处，平日少言寡语冷血无情的杀手就会时不时脸红，然后偷偷看自己一眼，再抿唇一笑。
沈郁很怕啊，非常害怕，晚上睡觉都要把菊花捂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萧宁其实是个女孩。
他更不知道的是，梁洛雪知道萧宁是个女孩。
他更更不知道的是，许恨心也知道萧宁是个女孩！
所以沈郁想躲着萧宁，往前门走，可梁洛雪根本无所谓，搂着他大摇大摆地进门。
“副楼主，副楼主...你先松开我....”
“那怎么行，楼主已经很累了，我一松手楼主就会晕过去的。”
“我不会的，你放手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沈郁压着嗓子说话，很怕吵醒了萧宁。
但萧宁能听闻百步外的声音，早就知道有人进来。
二人行至门亭时，一只长剑横了出来，萧宁睁眼，冷问：“你是何人？”
声音有些低沉，乍一听不似少女口音。
沈郁眼皮子底下摆了一支明晃晃的剑，但那剑首却是指着旁边的梁洛雪。
“萧宁，是我。”
“你谁？”
梁洛雪知道她在装傻，就算自己穿着男装，她眼神不好没认出来，但她耳朵又没聋，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两人开始无声的对峙。
沈郁想走，马上走，越快越好！
“诶...内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沈郁说着要把胳膊从梁洛雪怀里抽出来。
笑死，根本抽不出来。
“副楼主你放手啊....”
梁洛雪不理沈郁，向萧宁回以同样的眼神。
左手手掌渐渐冒出一股冷雾，“萧宁，我是副楼主。”
萧宁眨了眨眼睛，举着剑从亭子里出来，却没有把剑从梁洛雪脖子下移开。
“副楼主....？副楼主明明是女人，你不是。”
萧宁一字一句地说，看看她抱着沈郁胳膊的手。
“楼主，这个男人是谁？”
“她是副楼主梁洛雪啊，”沈郁急道，“你们不要玩了好不好？天都黑了，我饿，我要回去吃饭。”
萧宁听完，又看向梁洛雪。
“原来是副楼主啊，副楼主打扮成男人模样和楼主出去做什么去了。”
“先把你的剑收回去再问我。”
“副楼主的寒意绵绵掌也没有收呀。”
气氛又僵住了，沈郁连忙劝道：“我数到三，大家一起收好不好？来，一，二.....”
还没数完，他就马上蹲了下去，果不其然，一掌一剑在他头顶对撞，门亭的柱子，身后的树全都遭了殃。
轰！
啪！
duang！
两个都是绝世高手，打得好不激烈，一片片花坛和竹林尽数倒下。
沈郁抱着脑袋躲进残破的亭子里，看着他辛辛苦苦浇灌的花全毁了，心疼得想哭。
“都住手！再打就扣工钱！扣工钱了！”
他本来想说开除你们，但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哼，不差。”
萧宁长剑往身侧一横，冷眼看着梁洛雪。
“萧宁妹妹也还是这么厉害嘛。”
“你...你叫我什么...！”
萧宁急得往亭子瞥去，还好沈郁捂着脑袋，应该没有听见。
梁洛雪收手往身后一放，哼笑道：“怎么了，这么紧张，不是你的作风呀。”
“住...住口，”萧宁把剑插回剑鞘，快步过去和她小声说，“你要是敢把我是女生的事告诉楼主，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梁洛雪轻飘飘地反问。
萧宁被人握着秘密，只好改口：“....副...副楼主...不要告诉楼主，拜托了！”
“哼，你早这样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非要给我摆脸色。”
“谁让你以权谋私偷偷和楼主跑出去约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萧宁说着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洛雪，“我可盯着你呢，副楼主。”
“什么以权谋私，我和楼主可是出去办正事。”
沈郁把头探出去，奇怪他们在那聊什么。
“嗨喽，你们打完了吗？”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过去，萧宁很快恢复平日高冷的模样，梁洛雪也不再和她争执。
“抱歉，楼主，我眼神不好，没有认出副楼主，把您的花坛打碎了，我赔。”
梁洛雪说：“你在这守门，警惕些也是应该的，打坏的东西算我的，我来赔就好。”
沈郁心想让你赔那还不是花的我的钱。
摇摇扇子作大度状：“唉罢了罢了，萧宁，你平时要经常做我教你的眼保健操保护眼睛啊。”
萧宁小脸微微一红，“楼主...您教属下的那个什么操...属下有点不记得了，不如今晚到属下房中再教我一遍可好，最好亲身示范一下...这样属下也好记得深刻一些....”
哇靠，沈郁心中大呼不妙，疯狂扇扇子，他果然对老子有什么想法吧！
梁洛雪看了一眼萧宁，忽然凑到沈郁耳边，悄声道：“楼主，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
“啊！眼保健操是吧！我想起来了，楼主不用了，快去吃饭吧！属下回去看门了！”
萧宁边退边拔出一寸的剑，向梁洛雪亮去一道寒光。
可恶的副楼主，给我等着....
梁洛雪瞄她：你才是给我老实点，搞清楚风波楼现在谁做主。
等萧宁走了，梁洛雪又抱起沈郁的胳膊：“好啦，楼主，不是说肚子饿，属下陪您回去吃饭。”
“你看我们都出去一天了，楼里应该还有很多事没有忙完吧，副楼主，你去忙吧，不用陪我了。”
沈郁心想放过我吧姑奶奶，我真的陪不动你了！
梁洛雪摇摇头，轻声细语：“我晚上加班也得陪楼主好好把饭吃了。”
沈郁听完哭唧唧地说：“....呜呜我怎么有你这么好的员工啊。”
........
沈郁吃饭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他睡觉的屋子，在风波楼第八层，因为他懒，一整天可能都不会下楼，饭也在屋里吃。
还有一处是院子里单独的一间大饭厅，修在厨房旁边，靠近离人湖。
沈郁如果下了楼，就会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饭，吹吹夜风，聊聊天，听她们斗嘴。
今日自然是在楼下吃了，这个时辰厨房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梁洛雪回她的睡房去换衣服，她住在第七层，和许恨心住对门。
而沈郁则先去饭厅里等人过来。
刚路过摆在花园旁的水缸，想喂喂鱼，拿起饲料还没丢下去，就听见厨房的小院里传来“刷刷”的磨刀声。
安静的夕阳下，磨刀声格外突出。
就像在搓他的脊梁骨般，磨的他心慌。
沈郁往厨房走去，轻轻推开院门，从缝隙里窥视。
“祖贤....是你吗？”
他扒在门上往里面探头。
一个小小的背影落在地上，少女穿着白裙，背对着他，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飘着，纤纤腰肢盈盈可握，正弯腰有规律地磨着刀。
听见沈郁叫她，沈祖贤慢慢回过头来，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樱桃小口微张，似乎有些惊讶。
“沈郁，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女的嗓音很甜，却不嗲，天然带着委屈的无辜感。
沈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柴刀，不敢过去，就站在门口说：“刚回来，不是！刚...刚下来....”
他生怕养女知道自己和梁洛雪出去过。
“嗯....？”沈祖贤还是察觉异样，皱了皱淡淡的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该吃饭了。”
“我在磨刀呀。”
沈祖贤把柴刀举起来，晃了晃，“好像已经够锋利了...要不再磨一会儿吧。”
“磨刀....你磨刀做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应该会用上的，所以先把它磨锋利些，免得到时候不衬手。”
“........”
沈郁听得好怕啊，吞了口口水，额头留下一滴两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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