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书上的“性别烦躁”四个大字让乔裕紧张起来，他走出医院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一生可能都完蛋了。
大家都说他是男生，可乔裕却没认为自己是男生过，他厌恶拥有第二性征的自己，厌恶到想要把自己杀了。
但是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看见了一脸阴沉的父母，他们二人身后的餐桌上摆着乔裕平时吃的“糖”。
“这是什么？”父亲的声音很低沉，比以往都要更加冰冷。
乔裕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他不敢抬头，更不敢把手中的病历簿交出去。
“这是什么？”父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之前提高了一个八度。
“……药。”乔裕极小声的回答道。
他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没病你吃什么药？啊？”
父亲上前一步，巴掌直接落在了乔裕的脸上。
父亲的力气很大，乔裕知道的，这一巴掌扇的让他差点站立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重心。
很难得的，乔裕想要反驳一下父亲。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女生，医生，医生也这么说……”他的声音在颤抖。
“医生？你就是有病！挨打挨少了！”父亲说着，又是一个巴掌落在了乔裕的脸上。
他把病历簿递出去的瞬间，父亲就把病历簿撕成了两半。
“同学欺负你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理由，谁看见你这个异类不觉得恶心？”
咄咄逼人的话语让乔裕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不知是因为被扇了一巴掌还是心理作用。
“给我滚出这个家，给我滚！”
到达怒火临界值的父亲怒吼着，乔裕的身体抖了抖，他紧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你滚听见没有？！”
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乔裕的肩膀，父亲打开家门，把他推了出去，乔裕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了站在父亲身后偷偷抹眼泪的母亲，于是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他人不同大概是幼稚园的时候，乔裕总是和女生玩在一起，他以为自己就和女生一样，进入小学的第一天，他因为走进了女厕所而被同学嘲笑了六年。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女生，每次洗澡看到自己身上多余的器官时，他都想一刀切掉，有次甚至连刀都拿在手里了，可还是因为恐惧而放弃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只能偷偷的吃着自己用零花钱买回来的“糖”，因此他在初中总是被人说像个女生一样恶心，也总是被班里不好好学习的混混欺负。
最严重的一次是被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扒下了他的裤子嘲讽他的身体，以至于被老师请了家长，从那之后他便时不时的逃课，虽然勉强上了高中，但在高中里他的境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集体中他依旧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原以为家是自己的港湾，可父母总让他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乔裕想，可能真的是自己错了，他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要是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不是他，而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子就好了。
他看着紧闭的家门，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自己现在无家可归了。
乔裕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他拉了拉自己乱糟糟的短发，那是好不容易才留长了一些的头发，结果在前两天被班级里的同学按住给剪掉了。
这样的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乔裕时常会想，与其被人用异类的眼光去看，还不如自己消失更方便。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被欺负了去反抗只会遭到更加恶毒的报复。
乔裕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左脸一定肿起来了，他从自己家的那栋楼离开，走到了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快节奏的社会，人们像往常一样的匆匆忙忙的走着，步伐缓慢的乔裕时不时会被过路人吼一句“碍事”，或是被路人以怪异的眼光看着。
那些视线就好像把他看了个精光，乔裕忍不住想要从这洪流之中逃脱，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眼前的景色歪曲着，路人都好像变成了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他们无一不在咧嘴嘲笑着自己。
直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时，乔裕才清醒了一些，只不过他的视线变得很低，他看见了被暗红色遮挡着的天空中只有惨白的半轮月亮发着光，却也被路灯以及高楼大厦的LED灯光掩盖。
路人惊恐的表情让乔裕瞬间理解了发生了什么。
自己这是被车撞了吗？司机应该不用负全责吧，把错误都归咎到他身上就好了。
乔裕松了口气，他这样的人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情有可原的，无论之后是下地狱也好，还是坠入虚无也好，他现在只想睡觉，要是梦里没有那些让他害怕的脸就好了。
在黑暗中最先感到的就是疼痛，不仅仅是脸部的疼痛，还有身体上的。
被车撞了肯定会痛嘛，乔裕想。
不过等等，为什么自己会有意识，难道说是被抢救回来了？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满是霉点与油渍的天花板。
这医院条件也太差了吧？乔裕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竟然还有知觉，然后坐起身，完全没问题！
然而疼痛却让他皱起了眉头，况且这四周的景色，根本就不是医院，而是一个看起来就被废弃的屋子，昏暗且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差一点点乔裕就要呕吐出来了。
“老大，她醒了，居然没死耶。”
“扔出去。”
背后传来冰冷的男声，乔裕根本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一个麻袋就从天而降把自己套住了。
“什？！等等！”他刚喊出声，就呆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了？
难道是车祸把他的声带撞出问题了？
乔裕的大脑十分混乱，然后很快，他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没过几秒就被丢到了地上。
“搞什么啊……”乔裕挣扎着，把麻袋从自己的身上拽开，外界嘈杂的声音一下涌入耳中，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说话声，还有从头顶滴落的水滴声。
乔裕低下头，发现自己不仅穿着裙子，腿上还都是血。
果然是出车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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