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虽然寒冷的北境依旧维持着一个冰天雪地，但冬日差不多已经算是过去了。关于这一点，有一个证明简单却又有力——“北城”的冬捕已经结束。
这种消息还是很容易问到的，毕竟即便如今的北城凿冰捕鱼时不再如同许久以前那般全城出动，但也堪称浩浩汤汤，是类似于南方农忙丰收日的繁盛景象。
无非一个丰收的是稻谷，一个丰收的是肥鱼，但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也都是当地人赖以生存的重要食物。
这种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而即便时间不算很充裕，没时间给外地人打探太过详细的信息，想想也能知道：无论是捕鱼还是种地，只要是人们赖以为生的主要营生，只要获得了丰收，之后有个持续个相当长时间堪称仪式性的庆典都是非常正常的。
这是不仅是当地人的习惯，更是人之常情。
无非是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庆典，庆典中具体会有些什么而已。
半路在客栈休息的时候，赵时曲还在颇为忧愁地算东算西，而林依云则干脆暂时放下了心头的压力，开始关注北城中可能的节庆。
她相信，既然展逾明去的也是北城，那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忽视这样大的一个全城性活动。
“最为盛大的就是冰灯节了。”客栈的老板娘回答了她的问题，她笑着端上了又一大碗香喷喷的炖鱼，其中也没放多少佐料，可鱼汤依旧在很不错的厨艺下呈现出了一种诱人的乳白色，“他们用冰制成了灯的外壳，以鱼肠油点火，到时候全城便是到了夜里也星星点点的，简直可以与头顶的星空好生比上一比呢！”
“而且很香。”在擦桌子的老板本人的补充就显得有些煞风景，“虽然是不吃的肠油，但也毕竟是新鲜鱼油啊。那玩意儿用火一点，尤其是数量一多起来，闻起来是真的香啊，满满的烤鱼味道。”
“你少说几句，就属你最煞风景。”老板娘不满地打了老板一下，但转而又开始笑，“但说到吃的，那儿的鱼脍真的很不错……就是现杀的鱼片，不用火，蘸简单的料汁吃就非常嘿了。一年也就这时候能吃到，再久了不是冻鱼就只剩熏鱼。”
鱼油的味道好不好闻目前还不知道，鱼脍好不好吃也在未知之中，但眼前的鱼汤确实很鲜。在处理了腥气后，汤水仅仅依靠鱼肉本身自带的甜美和热腾腾的暖意就已经很令人满意了，但赵时曲依旧眉头难展。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是平时，有些什么陌生人到处行动极为引人注目，可到了节日，再要寻人便难如登天。”趁着旁人稍稍走远，他压低了声音，“而且问题果然出在了北城，就连去那儿的路途中一个普通客栈的老板夫妇的倒影似也有些不妥之处。本道已然隔绝了他们两人与镜影的联系，可那终究只可维持一时……另外倘若人人如此，便是本道也力有未逮。”
“或许是这样，但至少我们的行为也不会显得很出格。”
林依云端起了碗，大口喝起了鱼汤。只两个呼吸间，原本还满满的一碗就开始见底。
“快吃鱼。”她拈起了筷子，“如果局势不妙，这可能是最后一顿还算值得信任的好菜了。”
……
“呼……”
随着男人的呼气，浓浓的白雾散在了空中。赵时曲穿着厚厚的棉大衣，牵着背负着满满行李的骡子，有那么一刻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天师，反而像是个跋涉赶集的农民。
疲惫、潦倒、黑发凌乱。
相比之下，要求加快赶路速度并大幅缩短了休息时间的林依云倒还有着一如既往的风采。空中飘散着薄薄的白雪，赵时曲的棉衣已经被打得湿湿的，可蛇妖姑娘的发丝上都还能留下少许积雪——天师的判断没有错，林依云的的确确在远离常人的道路上发力狂奔。
即便实际是她跑来跑去问路探路地比较多。
当两人已经看到了那北境少有的属于大城才有的城墙时，林依云长叹一口气。
“我们到了。”
她说。
赵时曲只点了点头，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到不想说话。
不过从看到了城墙到距离进城却花了他们远超想象的许多时间，他们也很希望是因为城墙太过高大因而很远就可以看到，但可惜不是。
他们看到了堵在门口的长队。
因为只开了一个小门，大门没开。
也因为有车辆要运货进去，卫兵检查来检查去消耗了些时间。
但更重要的是，这么一个关键的位置竟然只有一个门卫在守着，而看那门卫不精武备的模样，显然担负的是其他任务。
比如检查货物，然后收税。
动作很慢
“怎么只有一个人？这样下去未免也太慢了。”
等了一会儿后，林依云有点忍不住了。她不是那种做事一味求快者，但耗费的时间要有价值。
休息都是有价值的，可排队不是。
“不知道，以往都是有两个人的。”旁边其他的等待者回答了她。
“就算少了一个人，难道不能从巡逻队补过来一个人吗？少了一个人可不是慢上一点点！”林依云开启了这个话茬，而很快就有其他人开始接续抱怨。这下，林依云反倒开始觉得这个时间能有些价值——尤其是在抱怨的时候，人们会吐露出许多平日里不会拿出来说的信息。
就比如现在。
“巡逻队也没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城里最近死了不少人，需要不少人去料理后事。”
“死人？怎么会？打架斗殴？”
“也有，但大多还是死在床上的，大约也是因为天气冷，冻死的吧。”
赵时曲看了林依云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告诉了她，那些人的死显然有蹊跷。
接下来的讨论价值就不那么高了，因为其中充满了各类不负责任的猜测，比如有杀人狂魔，又比如有新的瘟疫。也许这些都是存在的，但如果是这些导致的问题，动静不是比现在大，就该比现在小。
但排队之所以叫排队，当然是因为这种虚耗的时间不可避免，林依云除了听着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一番功夫后终究还是轮到了她。
守卫显然也不愿意仔细检查，这客观上加快了进门的速度。
“一人一钱，马……骡子也要。”
他说。
林依云开始掏钱。
“哎，今儿怎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有人喊起来了，“还有一人呢？你瞧这队伍排的多长！”
“什么还有一人？他死女人肚皮上好几天了！这几天这儿除了老子还有谁？”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接过了钱，大手一挥。
“真晦气……快点，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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