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日有时候会呈现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平静。在这样的时日里,天气可以很好,但阳光依旧不能带给人真正的温暖;事情可以不多,但对于真正有需要者而言,这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哀戚。在多数时候,冬日里的人们没有太多工作,每天除了做做杂活也就是关注于吃喝与取暖,不会遇到什么特别的威胁。
可便是如此,冬日里往往也会成为最容易发生悲事的日子。
绝大多数老人都是在冬天的日子里熬不过去的。
即便有着最为暖和的炉火,冬日里的寒冷也可以成为压垮那些虚弱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在无形之中,人们就对冬天多出了一股子警惕,有时也常常会有一些无端的不妙预感。
哦,或许也算不上无端。
“大师,找到大海了吗?”
他们这样问回到了镇中的两人。两人一男一女,其中的那位男人总是背着书篓,样貌端正,气质高远,据说还是为罕见的天师,而那位女性也不一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举止穿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格或者奇怪的地方,可无论是她那特殊的发色,漂亮的面孔,还是那相比镇里其他女人在冬日里远显轻薄因而尤具女性魅力的穿着都无不告诉着大家她的特殊。
反正二位都非常人。
“找到了。”
回话的是其中那位男人。通常那位姓林的姑娘比较活泼热情,但这次,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至少没有好到愿意主动抢着回答问题。
“那他……”冬日里无所事事的人们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出最为避讳的疑问,“那他为什么不一起……呃……回来呢?”
“因为他死了。”
这次,说话的是那位姑娘,只是这声音冷冷的。
然后,她便率先迈步离开,使得本还有留下多说几句的赵天师也不得不跟上她的步伐。
人们于是也就无法继续问下去了。
可对于许多人都互相认识的一个小镇,人们判断事实如何也并不需要真正翔实的真相。察言观色以讹传讹反而才是最为合适,也最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这多少让他人的死亡成为了其他不相关者口中的某种趣事。
“哎,你可晓得,大海死了。”
“你说黄大海?怎么会!不成遇着了熊瞎子?”
“具体怎么缘由还不晓得,不过这事儿是那两人带回来的,所以肯定没错。”
“那两人?你是说天师和那俊俏姑娘?”
“不然还有谁。那姑娘之前多少还常常给人笑脸,现在脸色总很不好看,泰半是那场景过于凄惨了。”
“作孽哦。”
人们于是互相这样传播着消息,其中的内容也在逐渐走样。从一开始的“林姑娘脸色不好”到“黄大海死状凄惨”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当消息真正到了王白云——也就是那位收留了黄大海孩子的那位镇民——听到消息后,传言种类已经不下数十种。
其中就包括“黄大海被人害死,天师已经发现了端倪”。
王白云当即就去寻了赵时曲与林依云。
“黄兄他……唉。”这位身材不高,四肢粗壮的结实男子皱着脸,满满都是失去了好友的苦痛,“我只以为他有些事情要去做一下,没成想……这可如何是好,他那两个娃儿可天天盼着自己爹爹回来哇!”
“他当然是有事要做的。”面前的那位漂亮姑娘冷冷地说,“不然又怎会死在这事之上呢?”
这位王姓的男人当即就愣住了。
“可是……可怎么会……”
“可怎么会死?”林姑娘替他问了出来。
男人愣愣地点了点头。赵时曲侧目望向了身边的姑娘,意识到似乎只有他才意识到王白云已经摄于林姑娘的一种无形气势。
她自己应该都没意识到。
也是,她便是不高兴,也真的极少会有真正的愤怒情形。
“哦,我以为你会问他要做什么事的。不过你既然知道,那当然是不用问了。”蛇妖姑娘语带嘲讽,“什么事值得冒如此之风险,什么事值得抛下子女独自出行呢?又或许,他其实知道会有人替他照顾孩子?”
王白云面色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叫嚷了起来,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冤屈,“黄大海一直是我的好兄弟,他出了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又怎么能说……”
蛇妖姑娘打断了他。
“你又为何如此激动呢?好像我在说是你害了他一样。”她语气中带有一种极为刻意的无辜,“只不过是照顾孩子罢了,如你所说,多么正常。”
此刻,那位矮壮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他不再说话,只是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漂亮姑娘。
只是其中再无初见之时的那种偷摸的观察与窥视。不得不说,虽然林依云不至于为了一些许多男人都喜欢做的带有一些猥亵意味的事情大发雷霆,不过在特殊时候,比如当她已经开始质疑某人的初衷之时,对人品道德的否定就可以成为自由心证的一个重要筹码。
而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她的猜测就要落到了现实。
“呐,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要我们带些东西回来以作纪念……这个怎么样?这可是给死人含着的贵重物品,应该不错。”她伸出了手,手心中是一枚莹绿的,由玉石雕刻而成的玉蝉,“你不会想知道他死前挖出了什么的。又或许,你可以接受他自己回来找你?毕竟,能让他把死人嘴里的物件含在自己嘴里,那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不太高兴了。”
“承认吧。”她最后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你指使他去的。”
“不,不是指使。”王白云面色颓丧,目如死灰,“只是合作。”
……
事情倒也不是很复杂,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做些小生意的王白云低价收购到了一枚颇为不错的玉佩,而自从他收购到此物后,就时不时会做些不那么正常的,涉及到了墓室的噩梦。
这有很大可能是陪葬物品,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在外。
他由此明白过来,这才是他能够低价购买到这枚玉佩的真正原因。
不过活人的胆子在财富面前有时候会出乎意料的大,更别提不同于一般村民,时常与各类人士交往的他知晓,寻常鬼物最多也就让人做做噩梦,更别提好好安葬的鬼物因为怨气不足而尤为弱小,基本对人造不成多少危害。
那么……
既然能梦到墓地的场景,为什么不借机把墓里的其他东西也一并捞了呢?
那么他就需要与熟悉周边地形,时常在外奔波的人合作。
当然也就是黄大海,那位死者。
这才是他生前行迹不定的真正原因。
他要找东西。
“你怎么就能猜到黄大海是想挖坟掘墓?”王白云走后,赵时曲对此颇感兴趣。他当时在现场也试图探查发生了什么,只可惜那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土坑,其中除了积水淤泥什么都没有。
黄大海很显然是真的找错了。
只可惜找错了地点也不妨碍野兽要了他的命。
“可土里又能有什么呢?”蛇妖姑娘叹了口气,“不是天然长的就是人埋的。那里看不出天然会长些什么,就算会长也不至于那样深,那当然就只好是人埋的了。”
“所以姑娘就拿一枚玉蝉骗他?还暗示黄大海找准了位置。”玉蝉其实是赵时曲的一件特殊法器,被林依云借来骗人,“可姑娘又如何能知道这就一定与王白云也有关系?”
“我不知道啊。”她眨了眨眼,这次是真显得有些无辜,“其实我倒是觉得他最想要的是王白云的随身地图……可总也不妨碍我试探一下吧?另外,既然已经猜了死者是要挖坟,身边又没找到什么真正奇怪的物件,应该没受到什么严重影响,能够一口说出他举止离奇的王先生不就很有嫌疑了么?”
她没有说王白云的目光确实让她有些恶心,这让她天然地对他有了恶感,认为他不像是那种会无私帮助孤儿的人。
以及,她有时候也真的会想,想着展逾明的许多看法是对的。
如果把这件事视为一件委托,可能相比委托本身,委托人要更为重要。
重要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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