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云一向不认为自己吃得很多。是的，相比一般女孩儿，她吃得是不少，可她的力量与耐力也比一般女孩儿强许多啊。相比之下，只是吃一般成年男性的饭量已经算是很节能高效了。
真的，她甚至可以一连四五天不进食水，却依然维持一种基本的活动能力，能走能游并依然保持一定的爆发力。
但恍然间，在某一个短暂歇息的中午，她一边咀嚼着面饼，一边略有些惆怅地翻着自己的背包，突然发现，原来需要自己背负的东西已然越来越少了。她试着找出其中可以吃的东西，然后得出了一个可悲的结论：她随身携带的食物竟然有了耗尽的趋势。
换言之，还能撑个两三天——如果不特意大幅度节食的话。
蛇妖姑娘由此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落入了这样一个地步。她过过不少贫穷的日子，饿肚子——甚至带着伤饿肚子于她而言都不是未曾有过的经历。可好像从很久以前，至少是自她差不多到了这个身高以后，她就不再为这种事情感到困惑。
这当然不是展逾明的功劳。跟随着展逾明的那段日子确实带给了她许多知识、金钱、以及一件随身的饰品和武器，可便是在那以前，吃饭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令人犯愁的事情——可别忘了，那时的她还有余力去支援不少饥饿的孩子呢！
虽然要从自己的伤药里挤钱出来。
但与展大哥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倒是确实影响了她对许多事情的判断。她转而又想着：至少在以前，她背负的东西里还没有一柄颇具分量的长剑，也不会带着两贯其实也很有分量的铜钱。如果把这些分量都换成食物，好像又可以额外支撑了三四天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种寄希望于存粮的想法本来就不可持续。这种事情背后真正的缘由还在于，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捕猎确实困难了许许多多。实际上，不仅仅是猎物，什么野菜、野果、乃至于菌类蘑菇，数量都大幅减少了。
或至少可以说，在这个时节，它们不处于一种能吃的状态。
又或者说，就算它们还能吃，她也没法子把所有的积雪都扫开，让其下的植物暴露出来。
而且，她好像确实是更容易变饿了。
大概是因为身体要对抗寒冷吧，她想。
就连柴火的消耗都变多了。
难怪冬天适合冬眠——这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姑娘是说打猎？补充肉食？”在收到了来自林依云的提议后，天师调整了一下自己肩背的书篓，“这时节可不是什么适合捕猎的日子。且不说能不能捕到什么大些的猎物，就算可以，待到了成功的日子估摸也是两三日过去了。如果我们把这时间用于加紧赶路，应当可以到达附近的一座村镇。”
依依姑娘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想法。
“既然先生可以算出最近的村镇距离，再算算何处有可寻的猎物当也不算难事。”林依云对追逐猎物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自信的，“即便是最为机警的头鹿，我也很有把握把它留下。”
赵时曲摇头表示拒绝。
“实不相瞒，若是放在以往，单单以术法便利生活便已然有违师门戒律了。吾等身怀异术，若不以守节克己为制，极易落入妖道，一身修为尽散乃至心魔渐生——设想，倘若随手便能幻顽石为金银，隐自身于闹市，又有多少师兄弟能抵制诱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唯有不借谋小利，方能坚守本心。时移世易，如今吾这一脉以为，刻意划分术法于生活之外反倒是视其位洪水猛兽，有违入世为人之本心，可愈是如此，便愈是要时刻警醒，需要明晰诸多用途之间的差别——姑娘莫要生气，实在是施展追踪之术用于打猎有违法术本意，也实在是沾染了太多鲜血腥气。”
林依云倒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提议都能“收获”这样一番“教训”，也未免有了点些微的沮丧。并不是没有赵时曲的支持便难以在这冬日捕猎，一如她过往也用过诱骗陷阱的方式——可这种方式到底具备太强的不确定性。
说白了，如果是单纯为了生活，她对停留在一地四五日只为谋食毫无意见，可她到底还是以赶路为主务——她不能，也不愿留在这种地方太久。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目标。
去看看冰雕？
蛇妖姑娘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挥了出去。
“原来如此，那还是尽快前行吧。”
她于是只能这么说。
就当是为了能尽快洗个热水澡了，她想。也就是身边是赵时曲，倘若还是展大哥，她也不会那么不愿意继续在这冰天雪地里用冰水简单清洗一下自己……
“姑娘果能领会其中真意。”
赵时曲也似是松了口气——其实仔细想想，别看他总是一副洒脱的模样，与林依云在一起又何尝没有给他也带来诸多压力呢？说到底，作为一名天师，在寻找妖气的时候总是查到身边就绝不会是一种好的感受。
虽然没说，但他对林依云多少也有些观察，乃至于监视的意味。
但他确实是可以信任林依云的。这位已经开始习惯了不欺负自己肚子的姑娘压缩了自己的口粮，只为了真的遵照这个计划为能尽快找到人家服务。这样可以支撑四天，之后还可以再饿两天而无甚妨碍，她想着，甚至如果赵时曲东西不够吃，她也不是不能支援对方一些。
无论如何，此时的两人也算是同行的伙伴了。
但赵时曲算得确实很准，尤其是在旅程和速度这一方面上。不多不少，就在第二天天色将晚的时候，两人见到了一座围墙。它看上去不是很气派，但不可否认，能见到这种文明的造物，确实能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一股子烟火气息。
而且那也确实挺结实。
尤其是不少围墙是结结实实地建设在这片冻硬了的土地上。
最近没有下雪，是以在进镇的时候，林依云注意到了地面上的脚印车辙。
在不是太久远的过去，这儿看上去有过许多人经过。她想。
其中也会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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