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人间疾苦比作牢笼,那么战乱便是其中那一头永远困不住的猛兽,或许你能够短暂地约束住它,可它终究会逃脱出来,为祸世间。
凡人渴望仙途,只因见到仙家道人表面上的逍遥天地,却不知修炼界的腥风血雨比起凡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弱肉强食是这里的法则,善恶的边界被无限模糊,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后来的人们能接触并且了解到的总是这段被篡改的历史,于是开始自以为是地信以为真。
如果今日花蝶宗消亡,怕是真要成为爻宗散播的那样,其朝花老祖背刺契阴阳却遭反杀陨落,实力与品性皆落了下乘,事情的结果则滑稽可笑得令人不忍直视。
对于花蝶宗宗主姜长歌来说,她早已没了去追求绝处逢生的念想,头顶上是三位元婴联手结成的压制大阵,又有一名元婴镇守于此,姜长歌被约束在花蝶宗的后山之中寸步难行。
偷偷派遣出去拉拢援手的长老或者弟子们至今杳无音讯,姜长歌甚至都不敢去查看放置他们命牌的大殿,因为那里如今是一片荒芜,破碎的命牌残片遍地都是。
就连她的亲生女儿姜果,以及宗门中最天才的年轻一辈云笙笙,两人也都不容分说地前往危险万分的宗外,去寻那几乎不可见的生机。
所幸两人命牌依旧璀璨,这也是支撑姜长歌继续苦撑的最后一丝动力。虽说不再抱有活下去的希望,但天性使然,越是绝境,人们越是祈求奇迹的出现。
只是压制阵法隔绝了宗门内外的联系,姜长歌叹息一声,不由得对姜果云笙笙等人未知的遭遇持悲观的态度。
东洲,花城。
这座城市坐落于花蝶宗山脚下距离数千里外的东部地区,呈环绕的姿势将花蝶宗宛如众星捧月般围在正中心。
城中人群结构有仙也有凡,仙是来自花蝶宗或是其他宗门的修士,凡则是凡人,他们会做一些仙家道人们不屑于去做的杂活,以换得他们手中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劣等灵石。
凡人眼里,这些劣等灵石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了。
本应该是繁华非常的城市,此时却显得格外冷清,数十年前爻宗之人进驻这里,将花蝶宗的修士驱逐回了宗门,同时向世人宣布此事的来由与真相。
爻宗说朝花老祖背刺自家老祖契阴阳,后被反杀导致陨落,人们无处求证,但眼下朝花老祖确切陨落,而爻宗老祖契阴阳也确切的身怀“重伤”。
有时候见血比不见血还要管用,爻宗至今都未斩杀过任何一名非花蝶宗人士,只是与有反抗意见的人们发出口头警告,摆出一副为了大义的姿态。
人们不禁半信半疑,可还未等到身为宗主的姜长歌出面解释,整个花蝶宗就已经被爻宗齐出的三名元婴强者结成压制阵法彻底将其笼罩。
花蝶宗无法发声,于是当世间只流传一种声音时,那么这道声音便自然而然就成了事情的真相。
花城的居民随之分为两个阵营,一方声讨花蝶宗,表示对其很是失望,另一方则依旧持有怀疑态度,毕竟事出突然,凭爻宗一家之言尚且难以让他们信服。
最初两个阵营彼此矛盾激烈,但这正好是爻宗乐于见到的,他们争吵得越激烈,就越突出真实两字,若是一开始就主张封闭那些反对意见之人的嘴,反而让他们看上去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而后来,在爻宗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两个阵营中前者的声音愈加强大,有越来越多强大的仙家道人加入其中,后者仍旧支持花蝶宗的声音随之逐渐被淹没。
舆论终究是趋于了爻宗所主导的方向,花城也逐渐转由其他东洲宗门管理,实际上的话语权已是在爻宗手中。
呈包围之势的花城,对花蝶宗而言本应是最便捷的储备城市,此刻也成了咽喉上的利刃。
要从花蝶宗中走出,已然不可能再去经过花城,姜长歌迫不得已付出了些许代价,被限制良多的她再次动用起空间法则将那些主动申请出宗的门人通过空间桥梁送了出去。
至于代价,不过是几十年的元寿罢了,姜长歌的仙途已有千年之久,区区几十年还是舍得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世人无从得知,唯有契阴阳后知后觉窥得端倪,迅速召唤爻宗的长老弟子前去追查那些自花蝶宗溜出的那些人。
而追查到后,便就是屠杀了,契阴阳心知肚明此事缘由,因此也不允许花蝶宗的人带出与他相违背的真相。
他确实和朝花老祖是好友,可惜在登天的面前好友这个词汇显得多么不值一提。契阴阳抵达元婴巅峰多年,天道制约,要想再往前踏出一步几乎不可能。
可是在某个天朗气清的晨曦,有位白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男子只是结丹期,对他而言如同蝼蚁,却能够调动契阴阳体内的灵力。
契阴阳震惊地感受着这一骇人变化,他的修为竟然开始了缓步增长,在即将要冲破那层隐晦的屏障时,硬生生地停止了下来。
“我能让你让你突破化神,可天道不允许,所以只要你愿意,便来相助与我,我们一同……”
“登天!”
登天,这两个字眼完美勾动了契阴阳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他不由得呼吸加重,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眼前男子。
那调动他体内灵力的神之一手,使他不得不相信男子的话,也因此契阴阳倒不介意去与之做个交易,哪怕是男子要求他击杀朝花老祖,契阴阳也果断应下。
他是天地共认的枭雄,不在乎去负任何人。
行登天之举,首当其冲就是需要汇集天地间绝大部分的气运与灵气,以及各种天材地宝的辅助,因此针对花蝶宗不过是其中的第一步罢了。
契阴阳说过的全面开战,可不是无的放矢。
他问过男子,询问此举能否成功,男子的回答异常肯定,肯定得让契阴阳感到意外。
男子自称是轮回之人,能望见未来要发生的所有缘由因果。
此事也很快得到了证明,他们的行动包括会遇到的麻烦,男子皆是先一步察觉并及时做出调动,以至于爻宗行事至今都仍未出半点毛病。
契阴阳和契无易对视一眼,显然是明白了该男子的可怕,这种人就算是朋友,契阴阳都会想着如何将其解决。
更别说眼下他还不知道男子是敌是友的情况,无论是否真如他所说是轮回之人,光凭能做到预知未来这一点,他就不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安稳活着。
男子结丹期的修为乃是事实,暂且还成不了气候,契阴阳便决定静观其变,任由其行动,心中暗自谨慎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爻宗其实早就面临内忧外患的程度了,只不过为了那所谓的登天之大业,契阴阳不介意于暮年再疯狂一把。
视角拉回花城,这里虽说冷清非常,但总有那么几处地方还保留着最后的热闹,花城东区域的解愁酒馆就是其中一处。
名字简单明了,只是“解愁”,也只解愁。
酒馆掌事是对身怀仙资的夫妻,二人修炼多年只有炼气期,自知资质不高仙途无望,于是入了凡间做起生意来。
夫妻俩都是豪爽之人,眼里无仙凡区别之分,来者便是客,甭管有无钱两,先坐进来摆上几碗酒再说。再加上这些年两人也接济了不少穷苦之人,解愁酒馆的名声随之大噪,成了花城较为著名的地点之一。
可有些时候名声在外并不算什么好事,夫妻中的丈夫拜在花蝶宗门下,爻宗进驻花城后闻声寻来,他自然也被爻宗驱逐回了其宗门当中,留下妻子一人独自经营酒馆数十年。
于是人们可以看见,这数十年里的每个黄昏,都有位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酒馆楼顶,秋水般的眼眸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花蝶宗。
那里曾经是站着一对男女,如今却只有女子一人单薄的身影。
酒馆伙计们不敢打扰到女子,上酒菜时蹑手蹑脚,食客也都小心翼翼地饮着酒,尽管酒液入喉再怎般辛辣,依然憋着气憋到脸色通红,最后悄声又畅快地吐出浑身浊气。
这样安静的热闹,看上去奇怪而和谐,更显得女子的悲凉寂寥,酒馆中之人皆是了解她的苦衷,只是无一人能解她的苦衷。
爻宗的做法表明他们明显不是要善了的态度,在天地间第一宗门面前,就算是花蝶宗这个庞然大物,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至少爻宗的三位元婴一摆出来,就是天下无敌的姿态。
连花蝶宗都是凶多吉少,不必再说区区炼气期的小小修士了,女子只能向世道低眉,所以她偶尔穿着嫁衣,望月回想起她与丈夫的曾经点点滴滴,还有某个夜晚两人说起的悄悄话。
即使眼泪流下来时,她也依旧沉浸着。
又即使在现在,直到有位绝美仙子般的人儿走到她面前时,女子仍然呆呆地未反应过来。
“老板娘,我看你似乎有什么烦恼哦?”
女子只见到绝美仙子在展颜微笑,身后有个男孩一直在拖拽着她的衣裙,男孩嘴上还嘟囔着“这样不礼貌”的话语。
“老板娘!”绝美仙子又唤了一声。
“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酒馆中的伙计们。”女子反应过来,不失礼节地朝来者作了个揖道,只是心中奇怪,疑惑这两人是怎么毫无阻拦地来到自己面前的。
“酒很好喝,伙计们服务也很周到……嗯,需要倒没什么,”仙子笑道,“只是我看老板娘似乎有烦忧的事情。”
“这位姑娘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老板娘,咱们来做个交易吧!”仙子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说出的话却骇人的很。
“我去灭了爻宗,你请我们吃酒……”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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