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威廉和真正的威廉，两种截然不同的嘶鸣一同划破天际。毫无疑问，在夜幕之下欣赏火箭炮的发射绝对是一种享受，宛如无数颗星辰横贯天际，炸开绚烂的光彩。
群星乱坠，火箭炮所设定的攻击范围正是在营门前一带。经过了那么长距离的飞行，火箭炮的准度自然是毫无保证，可是没关系，不管你下落的地方是哪里，总归难以落空，毕竟下方那密密麻麻宛如蚁群的，全都是欧克。
爆炸开始此起彼伏在大地上盛开，在不断绽放的火光之中，狮鹫与骏鹰宛如两颗更大的流星一般从空中坠落。猎豹的声音更清脆一些，而它的父亲威廉的咆哮则更显示着嗜血与挑战的渴望。
一个少了一只犄角的巨角欧克昂起头朝着爱德华咆哮，它也许也想着表达挑战的意思？随它去吧，狮鹫的爪子捏碎了它的战斧，顺便把它的头也一块捏爆，现在你不用担心少了一只角的问题了。
紧随其后的埃里希一样呼啸着落地，还不等周围的被炸的东倒西歪的兽群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埃里希的斧头就已经找上了一个盘角萨满。尖角欧克群嘶叫着围了上来，想要保护它们的萨满。哈，可悲的东西，你们太慢了。
就连施法的字节都尚且未组合成句，尖叫萨满的脑袋就已经整个飞了出去。埃里希的斧头比不上爱德华的符文剑，但是灌注其中的力量可怕到让人怀疑她才是欧克。盘角萨满无头的尸体喷射出几米高的血柱，而骏鹰已经带着主人扑向下一个目标。
炮火的攻击与野兽的贯阵扩大了兽群的混乱，正挤在被炮火屠杀的地狱中的欧克徒劳挥舞着武器，用砍倒一排又一排敌人的气质表演着什么叫徒劳无功，它们的刀刃只能被浸泡在自己与兽群同伴的血泊之中。
爱德华的作战意图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总算是达到了部分目的。营垒外围失守，可是车垒组成的车阵还是痛击了欧克。索克斯米立安的包抄部队对上了红角留下的族群，此时能在侧翼发动攻击的只有半数的佩斯兰堡行省军团。
拥有着不少新兵的军团回应了爱德华的信任，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团结起了整个军团，队列整齐的士兵们穿着笔挺的军服，不知疲倦一样开始砍杀长满疙瘩的欧克人墙。
一个巨角欧克依然可以面对十几柄长枪的围攻，还依然凶性依旧。可这样的抵抗越来越少，欧克的军队也和人类的军队有相似之处，人类军队的中坚是老兵，欧克的中坚就是诸如巨角欧克一类的存在。
而现在，在这个正义与邪恶的战场上，是人类的勇气与意志占据了上风，嗜血的欲望可以呈威一时，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炮兵洗地，步兵冲锋，红角看到了自己的兽群正在分崩离析的这一无情事实。分出一半族群在后方接应，避免了他被完全合围。但是换个角度，你在前线的兵力也只剩下了一半不是吗？
北边的绿石堡兽群正在溃散，那些欧克本来就是收编来的，既没有信仰也没有忠诚，红角把它们当成炮灰，现在它们正忠实履行着炮灰该做的事情，那就是逃跑。
南边的溪谷森林兽群倒是靠着嗜血的欲望打出了一波声势浩大的反冲锋，可是很不幸的是它们正对上了连环枪的枪口。连混沌矮人都无法抵挡的可怕火鞭扫过兽群，弹丸撕裂肉体的声音哪怕在战场上都清晰可闻。
正面的是他的族群，几年时间，被矮人从守望堡赶走后他勤苦积累下的家当，正在人类的火力绞杀下，如热汤沃雪一样消融。又一批骑着野猪的尖角欧克呼啸着挥舞着骨棒从他身边掠过，火箭炮的炮弹砸下，野猪的尸体跟欧克的尸体混在一起，物理意义上不分彼此。
红角计算了一下手头的兵力，他还有几只巨魔，这些迟钝但是有着恐怖重生力量的怪物群殴尚可，可是打起正面来只配当狮鹫的饵食。穴居人还有一小群，这是他辛苦拉来的援军，但是这些常年居住在洞穴中的家伙根本和兽群毫无配合。
“把那些大家伙放出去，我们撤退！撤退！”可是不放也不行了，红角已经看到了那闪耀的符文剑和耀武扬威的狮鹫。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要跑了，就跟以往所做的一样！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就拿来拖延时间吧！
趁着身边的劣角兽们乱哄哄去释放巨魔的功夫，红角佝偻起了身子，钻入了更加混乱的兽群之中。逃跑这种事情他太熟悉了，施耐德兰人抓不到他，这个小鬼国王也别想！
然而呢，这里借用一句缇娜的评价，与诸神的交易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接受了诸神的帮助，总有一天你将会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当红角刚刚钻入溃退的兽群中时，多年养成的危机感让他猛然抬起了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冷哼，如炸雷一样回荡在他的脑海。
下一秒，真正的炸雷降临大地。
都不需要爱德华下令，威廉就已经一下子振翅飞起远远躲开。爱德华看到了一道雷柱从天而降，粗如巨木的滚雷直直劈在溃退的兽群之中，引发了哪怕是火箭炮齐射也不能制造出的巨大爆炸。
那是神明的惩戒，明明一无所知，可是爱德华却心中莫名其妙蹦出了这个念头来。就像是有人提笔，在写满字的笔记上横着划了一笔一样，爱德华就是知道了，一个他的挑战者已经不再构成威胁。
这就是被神明抛弃的下场……
爱德华默默看着雷电滚落的位置，神明的愤怒在地上制造出了足足几百米见方，深处可达数米的巨坑。在犹自冒着白烟的坑中，不管是什么生物，巨魔也好，穴居人也好，都不复存在了，几乎是彻彻底底的蒸发。
神明的宠爱，果然还得有命去享受。神明的惩罚，反正肯定无福消受。如果缇娜所说的克莉欧佩特拉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哈特谢普苏特王朝的终焉，大概也是出自织命者的笔下吧？
现在，一个神选者消失了，只因为他的失败。也许他还要感谢那位慈父的仁慈，没有在他兵败巴拉德的时候，也把他一雷劈的渣都不剩。哈，就当是这样吧。
四面八方，称颂玛塔、海姆达尔、赫尔、弗雷德里希的名字的声音越发响亮，被族群首领和神明同时抛弃的兽群失去了最后一丝战斗的欲望，他们试图逃离这个杀场撤回到无尽的森林之中，而它们的数量则在逃跑中一减再减。
直到黎明时分，伴随着索克斯米立安的海姆兰行省军团安全返回，这一场暗夜中的突袭终于落下帷幕。
爱德华坐在一辆车垒上，威廉正趴着一边小憩着。他再一次胜利了，与红角的战斗从算计到战斗，他都胜利了，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满面红光的军官与将领们正等待着爱德华的命令，他们士气高昂，可现在绝非庆祝的时候。
被烧掉了一大半的营垒需要重新修整，火药等物资也必须及时补充。一夜浴血奋战的新兵很快就能成长为老兵，但是他们并不是毫无损失。爱德华现在除了原地休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发布的命令。
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之眼的信使一样在黎明时分快马加鞭赶来，带来了肖尔布置在国王的眼线刺探来的消息。
一场“商业冲突”在索克森兰和哈布斯堡领的边界线上爆发了，索克森兰进军巴拉德是假，与哈布斯堡的争端才是他们的目的。
哈，想来也是，这一次出兵牵头的是安其奥联盟。如果把巴拉德看作是爱德华不要的烫手山芋，索克森兰人眼中的香饽饽的话，倒也勉强解释。只是商人逐利，这个商业联盟果然还是图谋着更大的目标。
横亘在地间海唯一出入口上的哈布斯堡海门，勒死所有地间海沿海国家商业往来的绞架，安其奥同盟的“商业冲突”果然最后还是会瞄准这里吧？出兵巴拉德，只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
这份迟到的情报传回的已经是一个星期之间的消息，索克森兰人最终放在这个泥潭里的，只有在埃莱联盟那边上岸的两个军团，作为对于己方盟友协防的表示。
真正集合了安其奥同盟所有盟友，以及索克森兰人大军的部队，此刻想必已经来到了边境上吧。商业冲突？哈，作为战争借口而言，倒是新奇得很。
只是现在，爱德华又一次要被赶回到地图边上仔细思索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索克森兰与哈布斯堡的冲突并不是对他毫无影响。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原本要拉索克森兰下水的部分，现在已经完全落空了。
“新式武器，新的盟友，什么都好，现在，我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呢？”爱德华陷入了沉思。
新的盟友，这个大约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新式武器的话，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个幸运的间谍可以把这一幕送回爱德华的手中，因为既然索克森兰人敢于开战，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一辆造型更加奇特的“战车”出现在了战场上，与其说是战车，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艘船，一艘缩小了无数倍的船。爱德华和阿雷拉斯曾经想过用金属来塑造车垒的车体，最后因为重量问题而放弃，可是现在有人做到了。
那辆喷涂着蒸汽一路向前的大家伙，整体造型像是一艘倒扣带撞角的战舰，“船头”有炮，“侧舷”有炮，甚至是顶部平平的“船底”上还有一门可以转动的加农炮。而且顶着这么多炮，这个大家伙居然还能前进？
一发加农炮炮弹远远砸了过来，这个家伙震颤了一下，并不为其所动。十二磅骑兵炮的炮弹哪怕只是擦上那么一下都足以要了人命，可是这个大家伙就是没有哪怕一丁点为其所动的样子，依然冒着蒸汽缓缓前行。
拥有着漫长海岸线的哈布斯堡王国一定听说过海上巨龙的故事，听说在黑潮入侵低地领的时候，混沌矮人就曾经派出过这样可怕的怪物。它们喷吐着蒸汽，喷吐着火焰，喷吐着死亡，刀枪不入。
现在后半条应验了，那么前半条呢？所有人紧张地看着这个大家伙碾过坚硬的地面，石头和尸体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前进。这个陆地上的怪物停了下来，如同真正的战舰一样，发动了一轮侧舷齐射。
毫无疑问，那些大炮不是摆设，那从炮膛之中电射而出的是真正的炮弹。其中一发正中哈布斯堡人的炮兵阵地，把一门十二磅炮带着他的炮手一块掀飞了出去，炮弹砸到地面后弹起的跳弹又连带着把两匹战马砸成了肉酱。
血淋淋的现实冲击着哈布斯堡王国军队的士气，炮兵军官急忙命令炮手们再次装弹，但是那个怪物又动了。它只是略显笨拙的转了个弯，就再一次把另一侧侧舷的火炮对准了敌人，然后，再一次齐射。
这种怪物要怎么应对！刹那间，绝望与无力的气氛笼罩了所有人，比起欧克的血肉之躯，这种无可撼动的钢铁怪物才是真正震撼了每一个人。与之相对的，安其奥同盟联军的士气则涨到了顶点。
这种怪物对上了最为强大的欧克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在这片战场上，两位幕后的国王都把近在咫尺的欧克之灾与十字军抛到了脑后。
就像当年大远征征伐地间海对岸一样，当年的十字军有多少人在乎的是万顷的沃土，多少人在乎的是当地原住民的信仰呢？以邻为壑固然愚蠢，但是这就是人类王国之间交往的法则。
且不论爱德华要如何构思新的方案，总而言之，现在，本来在他计划之中占据重要一环的索克森兰人，现在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棋盘上了。
新的计划该怎么实施呢，要如何在坚持本来目的的情况下达成既定目标呢？爱德华冥思苦想。这一次与诺斯海姆的困境不同，那一次爱德华还能从头铁或者是退缩当中选择一个，如今的他连退路都没有。
在根本没有退路的情况下，爱德华还要苛求着以小的损失，去博取最大的利益。算了，毕竟贪婪也是一位国王必备的属性，对于现在的爱德华来说，退一步也是输，退两步也是输，那岂不是就只能一步不退。
自诩正义的施耐德兰人？不，不行，这些混蛋正醉心于自己的“正义事业”而自我感动呢，而且就算等他们到了，别说连他的葬礼都赶不上，怕不是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瓦兰西亚人？哈，他们不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
索斯兰人？甚至是那剩下一半的一半的埃莱联盟？这个也指望不上。
“那么……汉斯！”
“在，陛下！”汉斯赶忙推门而入，桌案上乱糟糟堆满的地图和情报中，抬起了爱德华的头。啊，真是个糟糕的形象，头发跟桌上的杂物一样乱成了鸟窝，略显凹陷发黑的眼窝中，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显示着这位国王严重缺乏休息的事实。
“找个人，快马加鞭回佩斯兰堡，这件事让霍诺莉雅亲自去办，记住！一定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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