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安详地躺在帆布椅中,就像是单纯地睡着了。
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教廷圣教军和拉比林斯魔物军的动向,还有很多关于阿卡迪亚会不会威胁法兰西安全的质疑信件。
但他已经不会再看了,那只不久前还端过桌上咖啡的右手,此刻正扶在胸口的剑柄上。
他双眼紧闭,表情并没有痛苦,以至于嘴角的血迹看起来都像是特效化妆一般。
“老爷子……”
多萝西低声呼唤了一句。
无人应答。
莉姆莉尔跟他没什么交情,也因此能够迅速进入搜证状态,首先绕过从椅背上伸出的刀柄,来到了办公桌另一边。
它低头看着那些已经签署完毕的文件。
“……主人。”
“欸?啊!怎么了?”
话说现在还在角色扮演中啊……多萝西对莉姆莉尔的敬业精神感到哭笑不得,伤感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兰德副官,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是左撇子来着。”
“莉姆莉尔觉得也是。因为他的茶杯摆放在右手边,而且文件上这些字迹普遍有种被什么东西抹过的模糊感,应该是在墨水未干时就移动过去的左手掌根吧。”
低头再看他放在腹部的空闲的左手,确实能看到手掌底部有些黑色的污迹。
“为什么一个左撇子,会右手握剑刺穿自己?胸骨可不是一碰就碎的豆腐渣工程,他若是有意寻死,理应使用最习惯最有力的左手。”
“……?!”
“而且,他的表情太平静了。一个自杀的人就算完全放弃了生的希望,肉体感官也会迫使他在临终前露出一些无法控制的痛苦表情……哪怕只有一点点痉挛或僵直。”
“可是他……”
“倒也不是希望他痛苦的意思。”
“……我明白的。”
通过这两点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多萝西的脑海中亮起一道闪电,猛然顿悟道:“他是被人暗杀后,故意摆放成了这个样子来骗我们……!”
“不,应该不是那样。”
“?”
“血迹从伤口漫开到周围一大片,说明死亡地点就在原地;衣服穿戴很整齐,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挣扎和搬弄的迹象。一个在战争前夜潜入敌军营地暗杀副官的刺客,既然隐蔽能力已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他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伪装,拖长作案时间。”
又不是日本本格推理小说里面那种人均强迫症的神经病罪犯……目标死了,自己跑了,明天就两支大军兵临城下了,谁还管你能不能推理出真正死法。
……日本?
莉姆莉尔的脑海中也亮起了一道闪电。
日本……阴阳师。
它恰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掌握着这么一种方法,能够完成这次温和而诡异的暗杀。
「心身操想」。
——藤原宁宁,是你吗?
“莉姆莉尔大概明白了。这就是那种洗脑咒法的真实效果……”
“洗脑?!那其他的士兵们——”
“告诉所有人,被人询问姓名的时候不要回答,并且立刻报告上级。”
“是利用真名的法术吗?我知道了!”
多萝西面色还是很苍白,但迅速采取了行动——对营帐外等候的士兵们传达了警告,然后喊军医接走了兰德的尸体。
她久久地站在营帐门口,目送士兵们解散休息,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熄灯的帐内。
“莉姆莉尔,我们要让法兰西看到黎明。”
“是,主人。谨遵您的吩咐。”
…………
…………
第二天上午,拉比林斯的魔物军吹响了攻城的号角。
从树上、河流中、土地里、扎成捆的稻草垛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各种魔物都像越共般纷纷现身,稍作集结就向世界树发起冲锋。
仿佛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又或只是缺少一个具有法理的借口,教廷的圣教军也即刻响应,不是向巴黎而是冲着那些队列松散的魔物攻去——他们的身份不允许毫无理由地袭击一个主权国家的首都,所以要先做做表面功夫。
魔物们就是他们的表面功夫。
在城外剿灭魔物后,圣教军就可以用“怀疑城中有魔物内应”的理由堂而皇之入城,至于入城之后要做什么,法国人可就管不了了。
然而拉比林斯和教廷针锋相对多年,早已摸清了他们的套路。冲城只是幌子,眼看着圣教军出动,所有魔物原地转向,原本教科书般的侧翼袭击突然变成了正面对抗。
修缮一新甚至加装了新武备的白银魔神像MKII随着传送术出现在中军,和圣教军后方的两台十二门徒级机甲遥遥相望。那两台纯白机甲识别名为“彼得”和“安德烈”,乃是十二门徒级中最为强大的两台,分别配备了巨盾和大炮。
两军在巴黎的郊外相撞。
此时的王城宫殿内,多萝西站在一处早已从巡逻路线中划除的废弃塔楼中,目睹了城外的冲突。她拿起一块通讯水晶,对埋伏在各部各地的五百员私兵宣言道:
“各位,兰德已经走在了前头,我们也不能惧怕牺牲。四百年时光匆匆而逝,要打破魔法的固步自封,就在今日——”
“古老的法兰西,将从此迈出第一步!”
“全体都有,死守御道和西塔楼!直到最后一个人为止,不准放任何生物通过!”
【收到!】【得令!】
“莉姆莉尔,陷阱的布置怎么样了?”
“全部架设完成了。”女仆人偶微笑答道。
“那就好……我在这里暂时不会被人发现,而且「星野仙踪」会保护我。你去市区里巡逻吧,防止有人提前渗透进来搞破坏。”
“是,主人。”
莉姆莉尔轻轻颔首,从崩塌的通道处离开了塔楼。
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行走,她也仍保持着淑女的优雅和端庄,身上那件所有女仆都会穿的朴素黑白女仆装随着夏日的风而摇晃着裙摆,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人偶而已。
女仆人偶不知道今天即将发生什么大事,只会机械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当然,任何一个对剧变心存紧张和期待的人,都不会在意一个无趣而可悲的人造物路过自己身边,更不会注意到那双红宝石假眼后隐藏的一道视线。毕竟,这样的炼金产物在魔法之国法兰西(的上流社会)可谓随处可见,扔在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
莉姆莉尔从酝酿着紧张气氛的街道上快步走过。
巴黎这座城市曾经历过一次搬迁。在世界树生根发芽前的时代,它坐落于更北方一点的塞纳河畔,而不是现在的国土正中,中央高原腹地。
这鬼地方三天两头下雨,若不是世界树福泽深厚,近乎无限地支持着城内的公共魔导设施运转,估计每个月都要淹水——这是四环往内的高端居住区的情况,普通市民区和贫民窟可以去掉那个“估计”。
莉姆莉尔走进了贫民窟。
原本铮亮的高跟小皮鞋在潮湿的石砖路上踩过,不一会儿就沾上了污水和泥巴;干净的黑色裙摆和洁白蕾丝围裙也弄脏了。
街边有好奇的小孩子伸出乌黑的手指,想触碰一下它,却被母亲一把拉回去抱在怀里。
人偶停下了脚步。
“——非、非常抱歉!孩子不懂事,并不是有意冒犯女仆大人……!大人要治罪的话,就请责罚教育有失的我吧!”
“…………”
这种场景好像在很多西幻轻小说里看过。
大部分还算有良知的主人公都会选择出手帮助。但有导致这户人家被反派灭门的,有通过其他贫民一拥而上来表现“底层的劣根性”的,有回去之后就被前辈系角色教育“好事不做到彻底就是伪善”的……
叶加濑在外壳里轻轻一笑。
“莉姆莉尔奉主人多萝西王女殿下之命,特此传授各位民众魔法的奥秘。不仅是这里,全城、全国都会逐渐普及开魔法基础教育。”
在渐渐聚集起来的人们面前,她凭空变出了一大堆讲义,用浮空术分发给每个人。
“讲义中包括接入基盘的【天语】,以及【浮空术】、【奥兹浮碟】、【炎爆术】、【舞光术】和【宁神术】五个基础魔法。学会之后,就把讲义转交给还没看过的其他人。”
人们陆续接到了讲义,却都不敢打开翻看。
“……女仆大人,多萝西殿下的大恩大德咱们心领了,真的打心底感激她能看到我们……但这魔法,咱们实在不敢学啊。”
“为何?”
“会被治罪的啊!咱们这些二等公民,光是能被巴黎大结界护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巴黎大结界又是什么玩意……多萝西好像没提到过这个防御设施,还是提到过但叶加濑忘了?这关系到外面两支军队会不会rush啊!
“……莉姆莉尔带来了主人的亲口承诺:从今天以后,就没有那条罪了。”
…………
“你们都听到了吗?”“听到了。”“是王女殿下的承诺啊。”“可以学魔法了!”
莉姆莉尔看着几个胆大的人率先翻开讲义,随后是在场的所有人。
在华夏可以随意借阅学习的魔法书籍,对魔法之国的人来说却是足以治罪的危险物品,换作以前的叶加濑绝对无法想象,更不可能相信这种违背逻辑的说法……除了那些人人心知肚明的剥削,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光鲜下的黑暗,是她不走到实地去就发现不了的?
她和无限力又能帮到多少人、能帮到哪一步?
叶加濑的回答是:直到她烧够了为止,能帮到多少人就帮到多少人,能帮到哪一步就帮到哪一步。
在她的双手触及不到的地方,那些得到过帮助的人都会成为延伸。也会有一些思想落后、道德有恙的人会带来新的问题吧,但那终究是内部矛盾,不能因为怕痛就不去切除肿瘤。
“女仆大人,”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男人在身上擦了擦手,凑到莉姆莉尔身旁,低声说道,“我有事要汇报给殿下……昨晚加班结束,我在回家路上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家伙翻过城墙,怕是要潜入城里搞破坏啊!”
“地点是?”
“巴黎最南边的监狱——建在中央高原山脚下的新巴士底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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