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何种程度是有关？何种程度又是无关？就像‘一个人的头发少到什么程度才算秃顶’，这种问题并不存在一个标准精确的回答——”
“模糊、不确定。就像三进制中的0。”
…………
叶加濑回到了明亮的飞船船舱中。
她的身后，是凌依、凌芽、赤野、龙神象、龙神虎、龙神狮，还有那个叫不出名字的铁锈色魔法少女。
她的面前，是拉拉贝尔。
——回来了。
回到了外源体之王的飞船上，打赌前两人所站的地方。只不过拉拉贝尔似乎已经没了维持差分闭合宇宙的能量，他们在各种意义上都回到了现实世界。
“因此我从开学第一天起，就拜托凌依和凌芽把有关一年战争的线索，从‘关系紧密’到‘基本无关’各准备了好几条，在学校里广泛埋藏了下去。即使某几条线索被抹消或是没找到，也能靠旁路顺利推进。本来只是打算测试一下抹消的影响范围，结果正好派上了用场。”
叶加濑履行着胜利者的义务，向对方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
拉拉贝尔的表情反而有一丝释然。
“我知道我低估了你，没想到就连对自己低估你的程度，都严重低估了。”
叶加濑摇摇头，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再往上的修改，就要动到存在的根本了吧？人的认知和记忆会被完全改变，文字和记录也会模糊消失，我的线索几乎全军覆没……那叠空白便签纸原本应该被我写满有关一年战争的信息，但是，我对写下的东西有所认知，因此字迹全部消失了。”
世界线层面的改变就是可怕到这种程度。
虽然拉拉贝尔说只改变了认知，但外源体之王做了多余的事情，把很多东西都一并隐瞒删除掉了，导致叶加濑差点翻车。
“然而你们唯独遗漏了一种情况。”
叶加濑竖起一根食指。
“非连续性的无意义信息……通常意义上的垃圾信息。”
在魔女机工坊里，叶加濑曾对桑德里永说过——【听取所有流言，从中找出真实的部分，也是天才所为】。
从浩如烟海的垃圾之中，找出可堪一用的信息……其实不止如此。
并没有人告诉叶加濑“要去找”。
从无意识中诞生意识，这才是最困难的部分。而那张从历史书里掉出来的便签，成功完成了它的任务。
“垃圾信息……你连垃圾信息都可以利用？……你……”
状况外的众人此刻也听懂了一些。
无非就是叶加濑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搞出了他们不知道的操作……
听起来是很离谱很牛逼的操作，但具体有多离谱多牛逼，他们也听不懂。
这种时候只需要配合她装逼就行了。
“鹦鹉无法认知自己学会的话语。因此，由不同的人分别教给它们，最终从它们口中传递给我的信息，正是这种非连续性的无意义信息，得以躲过你们的覆写。”
叶加濑的语气很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赶紧解决掉回家去……
在覆写状态时只有个初步想法的“炼金术轻量化”，在变回正常的自己之后立刻想到了好几种实验方案，她正急着回去依次尝试呢。
“真是绕了好长好长的路啊……拉拉贝尔，你是了解我的。难道你以为，我会打毫无准备的赌吗？”
——最后，用仿佛是在欺骗准备不全的小女孩一样的邪恶发言，一锤定音。
拉拉贝尔摇摇头。
“如此一来，就是你赢了……我会继续加油，寻找更完美的——”
————轰！！
轰鸣声在机舱外突然炸响。
众人所在的空间一阵剧烈摇晃，叶加濑本来抱着双臂装着逼，这一晃差点摔倒。
“什么？！”
“有人在炮轰飞船！”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攻击——是城防大炮吗！D级终于做出了反应，却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外源体之王已经被我们打倒，这艘飞船也失去了能量供应，撑不住几轮炮击的！这样下去，会坠落到双塔市的郊区！”F教授迅速总结了现状，传达给了不明所以的叶加濑。
“郊区……”
……几个月之前，濒临玉玉症的叶加濑开着破机甲在郊区大闹了一通，毁了不少当地农田……再来一下实在是过意不去，仅剩的一丝良心催促她立刻采取行动。
“事到如今只能大家一起把飞船推向外太空了吗？！”赤野喊道。
“区区飞船——看我们把它推出去！”凌依大声附和道。这人真是无论在哪条世界线里都差不多。
“不用了。”
叶加濑制止了他们的热血行为。
“我身上还有一些……魔法少女们的能量残留。用光那些能量，应该可以解决这艘船。”
之前还以为自己终于发迹了，一口气拿到了好几个魔法少女的能力，结果只是一次性试用版而已……叶加濑看着拉拉贝尔开始变得有些虚幻的身体，心里已经了然。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少女的身躯。
“……拉拉贝尔，你太累了。对于这样的你，不应该点起照明的灯，而是应该送上一首摇篮曲（lalabel）才对。”
“伊卡……博士。”
结果到最后就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瞒不住对方——自己好似一个在家长面前拼命说谎却被无情揭穿的孩子，拉拉贝尔露出了苦笑。
“这里交给我们。在你醒来之前，我会为你准备好寻找那条道路需要的所有条件。”
叶加濑清了清喉咙。
开口唱道：
“——山の端、月は満ち——”
…………
歌声空灵、婉转。
像是在祈祷，又像在诉说一个故事。
拉拉贝尔睁大眼睛，看着叶加濑的身后。
无数繁星在她眼前明灭，飘动的红围巾仿佛化作了横贯宇宙的银河。
在银河的漩涡中，有一个身影。
一台机器人。
她认识它。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那可是人类文明的最终防线，一年战争的战场上无比可靠的战友啊。
——【天霆号·阿宙斯】。
眼泪好像要涌出来了。
阿宙斯的幻影在宇宙深处永无止息地流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它那对引擎状的双翼，此刻正向外涌出无穷无尽的彩色粒子，组成了一对比机体还要庞大、还要广阔的光的翅膀。
像是……一只飞渡银河的蝴蝶。
少女望着它，喃喃说道：
“我看到了……月亮、蝴蝶……和……”
“……一百万颗星星……”
…………
叶加濑的怀抱空了。
“……。”
那对翅膀仍在逐渐扩大，很快就笼罩了整个飞船大厅。被它拂过的金属造物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化为粉尘飘散在空中。
从这里，开始可以看到夜空。
阿宙斯的幻影所鼓动起的翅膀，正在分解整艘飞船——甚至连同那些射来的炮弹和激光一起分解殆尽，不留痕迹。
“月光蝶，”叶加濑简短地解释道，“我和我爹都很喜欢胡子。”
这样一来，飞船最终会变成碎到原子级别，不会坠毁到郊区农田里，算是个干净环保的好结局吧。
……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叶加濑转头看向那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那条铁锈长裙依旧燃烧着火星，但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剩下的时间不会比脚下的飞船长久多少。
牺牲了所有人对她的记忆，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存在去战斗的英雄——叶加濑仅能对她产生如此笼统的印象，就连她的名字和样貌，都无法去认知、去记住。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不，一定还能做些什么——
这样想未免太过天真了。
叶加濑连拉拉贝尔都无法留住，何况是她？这里就只能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有所取舍地做出决断——
——哒、哒、哒。
脚步声从大厅一头传来。
有人过来了！
难道还有敌人？刚刚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的众人再度握紧武器，严阵以待。
然后，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走廊门口。
……米卡拉·艾拉。
“呃……”
叶加濑无语了。
在激烈战斗的尽头，以逛街一样的格格不入的悠闲姿态，在即将毁灭的战场上出现……
不禁让人想问，你就不能派上一点用处吗？
“天狱之王？！怎么会在这里——”
不巧的是在场的人基本全都认识她，而不认识的张闻道也不会去问，并没有人会去触发那个经典的三段式自我介绍和哐哐哐的立体活字印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啧。”
咂嘴了！因为无法自我介绍而咂嘴了！
“本小姐今晚手有点痒，一路屠杀外源体走到这里。听到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有乐子呢！结果是你们，全是熟人，真晦气。”
不，只是打过一架也算不上熟人吧。
不过她也不喜欢在错过时点之后持续纠结，眼神扫过叶加濑，落在了红裙少女身上。
“没想到伊瓦莉丝也在啊，回头请你大宝剑去……哎哟，这不ZEROS吗？”
……
…………
“——你说啥？”
叶加濑整个大脑为之一震！
她好像把魔法少女形态的叶加濑认成伊瓦莉丝了，而且——ZEROS？红裙少女的代号是ZEROS——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为什么……天狱之王会认识她？
九年前的关系圈里，有这么一号——
“……啊。”
此时此刻，叶加濑想到了一种昭然若揭的可能性。她不禁奇怪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或许这才是最顶级的认知干扰也说不定——
米卡拉·艾拉，Michala·Aura！
有着合法少女外表的双重人格女神经，擅长心能，可以用心能给自己捏脸。
她的另一个身份正是，
二人一体的魔法少女，A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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