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提供一个信息，凌依的情况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乐观。她全权接管了闪能的运行，也即是让自身成为了闪刃系统的一部分，一个活体零件。”
叶加濑听过那个词语后神色并无变化，把话题拉回了现场。
“这么做的代价是，她的身体正在被装甲级别功率的闪能来回洗刷。很快，她就会出现神志不清、情绪激动的症状。”
“这……！”
F教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叶加濑的预测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凌依和融合机甲打得你来我往，但逐渐又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难道自己继承了博士的十分钟战斗时长？
不管原因如何，她非常确信自己再过一会儿就要控制不住四肢的装甲了。
时间再长一点，别说装甲了，就连身体都会菠萝菠萝哒！
凌依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抓住融合机甲的双臂——那里原本是名为龙神核心和龙神之尾的机械。
“——龙神鹰、龙神鲨！你们还在的吧！”
凌依喊道，“我又来换班啦！”
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机甲被扭曲成手臂的形状，驾驶舱也随之变得狭窄，在里面陷入昏迷了吗？
可恶……只能继续战斗了。
凌依感觉肢体的操控越来越生涩，突然心生一计，把周身为数不多的闪能全部从喷气口倾泻了出去。
喷涌而出的闪能顿时在她背后形成了一对半透明的血红翅膀。
借助这对翅膀的推力，她竟抱着有自己两倍大的融合机甲飞到了空中！
“龙神鹰！是你最爱的地球下投哦！”
转是转不动了，她直接铆足了劲，把融合机甲往地面摔去！
——轰！！
秘密基地数十扇防弹玻璃窗，齐齐震碎！
从上空看去，原本已经被打到看不到山体的不周山，干干脆脆地变成了一个陨石坑。
凌依坐在融合机甲身上，抓住它双臂的连接处开始奋力撕扯。
只要能把他们的机甲分离出来……不，只要能把驾驶舱分离出来……！
“嘎吱吱嘎吱————”
融合机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挤压声。积累至今的伤害，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凌依看着它久经沙场的涂装，感觉心底涌起一股冲劲——
比起专注救人，现在当场把融合机甲拆成碎片，不是更简单、更高效、更安全吗？
说干就干。
她抬起拳头，灌入机甲的胸口。
那里的深处正是引擎所在，而闪能与其他闪能的强烈共鸣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具体位置。
然后再一拳、再一拳！
拆卸机甲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畅快啊……难怪博士要戴了面具去拆别人的机甲。
叶加濑和F教授在半空中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双方都到了强弩之末，而凌依突然回了一截体力，便立刻成功占据了优势。但这大概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中生有的奇迹。哪怕是从无中诞生的闪能，在那之前也是对称的湮灭粒子，就如同宇宙本身一般。
凌依为了换取挥拳的力气究竟支付了什么代价，两人从浮碟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已经陷入了初步的狂躁中。
“战斗的双方……都是你的孩子吧？叶博士。”
她把发明称作“孩子”。
很有古典主义的浪漫风格。
叶加濑无言地点头。
“这个场景，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当然不是。
“你是叶加濑，也是破械姬。”
F教授也从浮碟上站了起来，双手抱胸，看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叶加濑。她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创造，和破坏……你到底属于哪一边？”
……
…………
叶加濑比出一个剪刀。
然后向前一步，跳了下去。
“【天语】——”
F教授传给她的些许魔力，以及剩下的0.5秒无敌——底牌不是还很多吗！
“【奥兹浮碟】！”
不是浮空，而是浮碟！
叶加濑用透明的念力凝聚体在身下形成连续的斜坡，踩在上面向战场滑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需要在命中目标位置的同时，保证足以造成伤害的重力加速度。但是这么做的话，一个控制不好，她的手臂、甚至身体都会粉碎。
有F教授在的话，大概没问题吧。实在不行就相位转移卡到地下去——
一道白色流星划过天空，坠落在陨石坑中央，消失在凌依乱拳击打所腾起的灰尘中。
“……唔……不太行啊这个……”
叶加濑确实命中了。
融合机甲和它蓝色手臂的连接处。
然后也刺中了。用那由他，精准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弱点了。
龙神之尾脱离了「腕」的控制，叮铃哐啷地落在了一边。
但是，叶加濑稍微多加了一点斜角，开了【相位转移】也于事无补，结果就是她现在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咳咳……！”
浑身都在传来剧痛的信号。
不知道碎了几根骨头。
趴在这种地方不动无疑是极为危险的行为，随时都可能被机甲碾成肉饼，但她甚至无法挪动双腿把自己推出去。
“龙神鲨——不。应该叫你……”
她咳出一口带着可疑碎块的血，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凌芽——！！芽芽——！！”
…………
——嘭。
被拆下来的机械侧面，一块装甲板被打飞到远处。从那个洞里，像准备出续集的电影一样伸出了一支白色手套、蓝色衣服的手臂。
“谁在叫我？”
龙神鲨——凌芽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叶加濑——为了能在救出凌芽后第一时间互相认出，叶加濑在速滑的路上就把面具扯掉了——像条被踩死的青虫似的歪歪扭扭地趴在地上。
“你……怎么是你……”
她终于在脑海中将【博士】和【博士】对上了号。上午在遗迹里一闪而过的可怕猜想，竟然是真的——
“时间紧迫，我只和你说三句话……”
叶加濑咬牙切齿地憋出声音。
“第一句，我不是绿色闪刃。”
“第二句，我是破械姬。”
“第三句，为了凌依，我们并肩作战吧。”
凌芽走到叶加濑面前。
叶加濑只能仰视着她的脸……就算现在脑袋上被她踩一脚也没什么话可说。
“很抱歉，骗你到现在。很抱歉，把你重要的姐姐卷入了战斗……”
凌芽攥紧双拳，不作言语。
在她身后，凌依仍然跨坐在已经停止不动的融合机甲上，机械化地，一拳又一拳地，殴打着早已停止工作的引擎。
自己的姐姐，变成了野兽一般的怪物。
“…………！”
凌芽一把抓住叶加濑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疼……”
“你的伤，是为了救我？”
“毕竟考虑到你的呼唤让她清醒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哎疼疼疼！”
凌芽在面罩后方默默看着叶加濑因疼痛而有些扭曲、沾满了血迹和污渍的脸庞，松开了手中的衣领。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呃——”
叶加濑痛得差点背过气去。
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走马灯。百式……盖塔龙……柯西……吉姆王……你们是来迎接我的吗——迎接我前往因果的地平线，前往一个大家开开心心拼机甲的和平世界——
凌芽抱着叶加濑彻底不再动弹的身躯，先是用最快速度一路狂奔把她送回了基地生活区，交到张闻道和F教授手中，然后又跑没影了。
“博士？！怎么伤得这么重？！”
【我在这边看到了，刚才她从你旁边跳下去，你就该拦住她啊！】
朗读软件的平静语调表达不出张闻道的愤怒，她生气F教授不拦住叶加濑，更生气自己——她要掺和组织内斗的时候是叶加濑阻止了她，可是现在叶加濑赌上性命去对抗暴走机甲，她却只能在旁边看着。
F教授也后悔莫及，她只是觉得叶加濑行事还是有些飘忽不定，还引来敌人毁了两台龙神机甲，于是想用那几句话当作最后的试探——只要叶加濑有一丝阻止的意愿，她就会选择继续信任她！
没想到这个一贯表现得理性而谨慎的神秘天才少女，竟然直接跳下去就干！
不是对试探心虚，只是因为担心那三人！
“这……已经危及生命了！必须立刻进急救室！希望急救室没有塌——”
她望向不久前还在为叶加濑检查耳朵的房间，却只看到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
“……我送她去最近的城市！”
【观测者号】——还好，二号停机坪没被波及到。F教授小心翼翼地抱着叶加濑登上飞船，张闻道也立刻跟了进来。
“机器人，起飞！去最近的城市，最近的医院！用最快速度！”
机器人驾驶员听到命令，两人刚坐稳就感受到强烈的重力，再看向窗外的时候已经在天上了。
远远望去，暴走的闪刃系统已然解体，陨石坑里只剩下一大片难分彼此的废铁。
“这样就……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
F教授的脸色变得铁青。
她旁边的窗户对着的是大海的方向，从那里向外看去，却见海面异常地卷起一个庞大的漩涡——那位置不正是海沟遗迹的正上方吗！
“祸不单行啊……难道是战斗的动静太大，把遗迹守卫系统炸出来了？不对，这个规模难道是——”
她低头看向怀中沉沉睡去的少女。
难道是叶加濑在海沟里看到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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