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路。
只记得我一直走，一直走，不停歇地像机器一样走着。
可我现在就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倒在路旁，什么都没有准备地暴露在太阳之下。
烈日灼烧着我的皮肤，舌头渴求着水的滋润，我却一点都动不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以悄无声息的方式流逝着。
视线逐渐模糊，四肢不听使唤，整个人有气无力，意识很快也会消失。
我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
“扑通”一声，一桶冷水泼到男人的脸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男人浮现出扭曲的表情，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央，是两个少女的身影。她们蹲在地面上，正用关切的眼神俯视着自己。
刚苏醒的意识仍处于混沌，男人茫然地望着上空。他原本倒在太阳暴晒的路边，而现在眼前出现的却是层层堆叠的树叶。
他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死掉吗？
男人拼命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但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放弃。
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如微风般轻柔的女声。
“请问你还好吗？”
……
温蒂和狄安娜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男人。
“你身体能动吗？可以坐起来吗？”
男人嘴角微张，口中嘟囔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温蒂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身体快不行了，狄安娜你去拿点水过来。”
温蒂将男人上半身扶起，将他的后背小心地靠在树干上。
狄安娜匆忙从包里翻出水壶，递到了男人嘴边。
男人似乎很久没有接触到水了，他贪婪地吸吮着，一瞬间壶里的水就少了大半，丝毫没有注意到狄安娜一脸吃惊的表情。
在又吃了一点温蒂给的食物过后，男人虚弱的面庞终于有了丝生气。
尽管头脑仍残留着疼楚，但劫后余生的喜悦毫无保留地表现在男人脸上。
“我还活着，谢天谢地，我还活着！”他不断扫视周围，激动地喊着。
“是啊，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你倒在路中央，你现在可能早就没命了。”
温蒂将经过全都告诉了男人。她和狄安娜正在旅行途中，发现男人倒在路上一动不动，便将他带到树荫下休息。
“你中暑有一段时间了，再晚一点的话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听完温蒂的叙述，男人释然似的舒了口气。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们，你也看到我连水和粮食都没有。”他摊开双手，一脸无奈，“除了这个人以外，我的身上空无一物。”
温蒂知道男人的情况，从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一旁空瘪的包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生活过得并不好。
“我们无意向你索要什么东西，不过能否告诉我们，你要去做什么。”温蒂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你这个样子一定很辛苦。”
男人苦笑着说：“人生本就很苦了，再辛苦这一会又如何。我是个四处漂泊之人，正要去前面最近的国家，你们呢？”
“我们也一样，这么巧吗。”狄安娜突然蹦出来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嗯，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了。”温蒂朝男子伸出手，“我叫温蒂，这位是狄安娜。”
旁边的狄安娜向男子笑着挥挥手，身后的尾巴不停地左右摆动。
看到伸到眼前的手，男子稍微一愣神，随即也伸出右手握住。
“我叫弗洛伊德，请多指教。”
……
三人顶着烈日来到了目的地，他们停在城门前，等待守卫的入境检查。
同为旅人，弗洛伊德的情况与温蒂和狄安娜相比简直是惨不忍睹。
不仅浑身是伤，脏兮兮的衣服到处是破洞，更别提身无分文了。走在街上的话，弗洛伊德肯定会被人们当作流浪汉对待。
虽然他现在与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守卫看了三人一眼，开始询问：“各位来到本国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两个人想进本国参观，预计待一个星期。”
温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狄安娜。
“明白了，是要扮演游客的角色。两位入境后可以自由活动。”守卫点点头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在纸上停停写写，然后将视线投向弗洛伊德。
“你来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此刻的弗洛伊德显得十分不安，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守卫的询问：“我想问问这个国家能不能接受我。”
守卫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焦灼的视线在弗洛伊德身上不断打量。弗洛伊德则别过眼去，尽可能不去看守卫的脸。
他看起来很害怕，但温蒂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明白了，你的角色是本国居民。入境的时候请跟着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守卫并没有否定弗洛伊德的意思，又开始在纸上写着东西。
“各位的入国申请都已通过，请尽情享受在本国的时光。”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城门缓缓向内张开。
见此情况的弗洛伊德吃惊地转过头，望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守卫。
“弗洛伊德先生，请跟我到这边来。”
温蒂和狄安娜看着守卫和弗洛伊德远去的背影。
“弗洛伊德先生会被带到哪里去啊，温蒂？”
“大概是办理各种手续，然后移民到这个国家。”
“移民？”
“嗯，他刚才的话就是想移民到这里的意思，移民之后，他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人了。”
温蒂继续说道：“即使人一辈子都在旅行，到最后总会因为某种原因停留在某个地方，那就是旅人的归宿。”
“那温蒂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吗？”狄安娜晃了晃耳朵，歪着头询问。
“谁知道呢，距离我的归宿还早着呢！”
……
楼房是平时常见的样式，各种风格的店铺排满街道两旁，既有简约大方的数码店，也有红砖砌成、充满文艺气息的咖啡馆。
温蒂和狄安娜四处观望，街上遇到的每个人都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两人也以同样的动作回应。
餐馆的服务员十分热情，旅馆的前台也始终保持着微笑。整个国家的人似乎都特别友善，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温蒂和狄安娜被问好的次数就已经到了三位数。
“温蒂我感觉怪怪的。”狄安娜凑到温蒂耳边悄声说到，“你不觉得人们有些太过热情吗？”
“可能很少有旅人来到这个国家，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谨慎一点为妙。”
两人购置了一些物资就回到旅馆早早休息，准备第二天再好好参观这个国家。
说实话相比起其他国家，温蒂现在所在的国家并没有什么看上去特殊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这里的人比较奇怪。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至少在温蒂和狄安娜的印象中是这样。
不仅如此，每个人的视线都朝着温蒂和狄安娜的方向，仿佛早就知道她们会来似的，远远看到她们就会挥手打招呼，然后与她们攀谈。
买东西与老板讨价还价，老板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一直笑着脸。
在路上不小心跟陌生人相撞，还没等温蒂说话，对面就开始陪笑道歉。
这种笑容第一次见会让人觉得友善，但见多了便觉得十分的虚伪。
人们的笑不是发自真心，更像是为了应付而出现的营业性微笑。
这种虚伪逐渐扩散，让温蒂觉得全身不舒服。
但她现在无法逃离这环境，面对人们的堆满街道的笑容，她也只能以同样虚伪的微笑回应。
正当温蒂心里想着快点到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时，狄安娜反而高兴地喊着，耳朵与尾巴感受到她的兴奋，不由自主地摇晃。
“温蒂你看，是弗洛伊德先生！”
顺着狄安娜指的方向，温蒂找到了人群中一位棕色卷发的男人。
他穿着西装，精神抖擞，让人很难想到他与昨天的流浪汉是同一个人。
弗洛伊德也发现了温蒂和狄安娜，他朝两人挥手，挤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
“弗洛伊德先生，你这是……”
“哦哦，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件事！”弗洛伊德表现得比温蒂还要兴奋，“我现在已经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国民了！”
“！”
“他们不仅为我准备了一套房子，还为我安排了工作，以后我就不用过四处漂泊的生活，可以像平常人一样安稳地过日子，真是太棒了！”
“等等，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
尽管对此抱有怀疑，但当见到弗洛伊德的房子时，温蒂和狄安娜还是感叹了一句：
“这个国家的福利太好了吧！”
从国外移民进来的人不论身份都能根据自己的喜好获得一栋房屋，工作也有专人安排。虽然国家宣称这是为了“让外来的人更快适应本国环境”，但这个福利是其他国家的人们想都不敢想的。
至少温蒂之前去过的国家是如此。
弗洛伊德分到了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他盛情邀请温蒂和狄安娜来家里做客。
“你们也移民来这里吧，旅行的生活很不好过。”
“移民就不必了。”温蒂推推手，“这个国家不是我们的归宿。”
“这样吗……”弗洛伊德抿了一口茶。
“不过弗洛伊德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国家有点奇怪？”
“怎么说？”
“这个国家的人都是笑着脸，但我感觉……他们的笑得很假。”
弗洛伊德也笑了：“怎么会，这不是说明人们很友善吗，也许是你的错觉。”
“希望如此吧。”温蒂喃喃回答到，眼睛望着房间角落摆放的绿植。
绿植叶片遮掩住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出光芒。
（明日更新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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