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大腿上的伤口中流出的血一部分从仍坚实的插入其中的铁锥外部的尖端滴下,一部分顺着狄崖鹿风尘仆仆的运动裤上留下,在地面上逐渐泛出不规则的血迹。但狄崖鹿无心理会这些,他甚至已经无心理会之前彻骨的疼痛,而是目不转睛的、用着不可思议和恐惧的眼神看向眼前的敌人。
一开始装作“神”的婉言规劝,让狄崖鹿一直以为这个在幕后的身着盔甲的敌人一定是个仁慈的人——或者植物,而方才发生的一系列果断的残杀,让狄崖鹿已经彻底被眼前的敌人所震慑住了。现在在他脑中,只剩下了“这个敌人接下来会如何折磨自己”的恐怖的想象。
因为与生俱来的恐惧,由狄崖鹿的复制出的植物全都躲到了离一人两植物三四米外的位置。而因为狄崖鹿并未对他们下达攻击敌人的命令,他们全都在角落发着抖,看着狄崖鹿和他面前的敌人。
“哼哼哼……咳!咳!咳!”
不知为何,敌人背后的瑟提忽然开始冷笑起来,但可能因为是受伤过重,还没笑几下,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但站在狄崖鹿跟前的敌人连看都没向后看一眼,他向着狄崖鹿,才说出一个“那”字。就再次被身后的瑟提给打断了:
“我还……咳……想着是哪个家伙会知道五年前的战争呢……咳咳……没想到……是你们这群人渣、叛徒们,磁力菇……”
“叛徒?”身着盔甲的敌人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但他依然没有回头望向身后的瑟提,仍是用手中的暗器对准着正与他对视的狄崖鹿,“哦~看来你们可能还不清楚,你们的那位丑陋的领导人Victor,把你们的代表给杀死后叛逃,导致了整个国家的毁灭吧~”
“咳……叛逃?”
瑟提明显的一愣,但随即声音又变得充满讥讽:
“哼哈哈哈哈……原来废物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垃圾的借口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执迷不悟还这么多废话,是需要我也用我的方法让你闭嘴么~”
敌人的声音已经充满了杀意,而瑟提像是没有听到敌人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话说怪不得刚刚我像是被黏住一样完全起不来呢……不过我记得村长说过,你们这群垃圾的能力只是吸引金属啊,看来你们还应该能给其他金属加上磁力……刚刚把脏手伸到我身上后,盔甲一下子就瘪下去了,看来——”
“噗!”
一瞬间,在狄崖鹿的眼前,种族为磁力菇的敌人抬起手、一道银色的影子闪过、瑟提的话戛然而止三者一气呵成。下一个瞬间,狄崖鹿看到的则是——
来自花生的橙黄色鲜血,在瑟提的上半个脑袋中迸出!
“不管你是想说点什么,还是想拖延时间,废话都太多了啊……”
狄崖鹿立即发出惊恐的尖叫,而磁力菇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铁锥再次指向狄崖鹿,继续用着毫无怜悯的语气说道:
“所以不想你的脑袋也像他一样的话,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了,不然……嗯?”
磁力菇一边说着看向眼前砰的倒下的狄崖鹿,又侧眼看向已经四散而逃的复制的植物们,皱起了眉头。
“诶,问你话呢。”
磁力菇一步走到全身瘫软倒地的狄崖鹿跟前,一边口中还碎碎念着什么,一边用毫不留情的踢了狄崖鹿的头一脚。他看狄崖鹿依然没有反应,就用脚将狄崖鹿的脑袋踢向侧面,并看向另一侧。
“铮!”
可能因为已经没有继续对机械的机关进行控制,在逐渐减小的机械运作声中,锋利的铁锥刺穿狄崖鹿右手手臂扎入地面的声音格外明显。磁力菇虽然将手中的暗器向狄崖鹿的手臂发射了出去,但全程仍然在看着狄崖鹿的反应。看到狄崖鹿在受到疼痛后只是简单的发生了抽搐后,在口中碎碎念了起来:
“人类的渣滓……这就吓晕……还能活着……运气还挺好……”
明白已经套不到什么情报,磁力菇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斜着插在狄崖鹿侧着的双腿上的铁锥取下。狄崖鹿的倒下让他似乎开始烦躁起来,碎碎念的内容也开始越来越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听到反复的重复着“麻烦”。而当他开始接着翻找狄崖鹿的裤子口袋,寻找着什么时,却忽然警惕的向后一退。
“当!”
因为可能过于紧急,磁力菇的盔甲和齿轮相撞一声后,他的身形隐入身后的齿轮之中。而在在片刻之后,却有一株没有装备盔甲的花生从另一侧的齿轮组中慢慢走了出来!
只见这株花生木讷的看向躺在地上的狄崖鹿,又看向远处躺在齿轮丛边、插着铁锥上半身仍不断的鲜血的瑟提——
“噗!”
不知为何出现的花生的两个脑袋几乎同时各被一把铁锥刺中。惨叫声伴随着意识的消失突然传出又戛然而止,花生上下两个头的面部鲜血狂涌,嘭的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磁力菇又再次从齿轮之中出现,他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花生,口中嘟囔出“没盔甲”“复制的垃圾”后,行云流水的将掉落在地上和插在两株花生身上的铁锥回收,再次将手伸入了狄崖鹿的口袋——
“嘟!”
突然出现的孢子伴随着突然传来的声音,“当”的一声轻轻打在了磁力菇的盔甲上。磁力菇像是触电般的向后一跳,突然出现的孢子竟然将已经十分警惕的他也吓了一跳。只见他手一挥,前方的齿轮丛中再次传出植物被铁锥击中的声音,这是孢子忽然出现的位置,也是之前复制的花生出现的位置。磁力菇眯眼看向那里,一只倒在血泊中小喷菇被击中了面门,但他依然没有装备盔甲,也就是说——
“又是复制的……”“为啥……完全没有发觉脚步……”
磁力菇碎碎念的语速越来越快,已经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忽然像是放弃思考了一样,将目光放到了仍瘫倒在地面上的狄崖鹿身上,而这次他并没有打算继续摸索狄崖鹿的裤袋,而是将手臂稍稍抬起——
“嘟!”
比起这一发孢子,之前复制的小喷菇发出的子弹可以说是在挠痒痒,因为这一发孢子的力度和速度让磁力菇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实实的击中了面门!
“当!”
磁力菇盔甲的面罩应声而落,而显露在盔甲后的,是一双已经被风霜和伤痕折磨得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庞。此刻这张脸庞因为惊愕而微微的变形,让整张脸庞更为可怖。他一个踉跄后随即稳住脚步。而此时又有两发和之前一样一样力道的孢子向他射了过来!他赶紧闪入后面的齿轮之中,两发孢子一发击中了他的护腿,一发则打到了他身旁的齿轮上。
但磁力菇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攻击一下压制住,对两发子弹作出闪避的同时,手中的两发铁锥也已经射出,其中的一发向着孢子的大致来处射出,而另一枚则瞄准了狄崖鹿的脑袋!而也几乎是在同时,从齿轮中忽然飞出几块灰色的东西,“当”地挡住了对狄崖鹿来说绝对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另一发铁锥落入齿轮丛中,与其他齿轮相撞,显然是落了空。
“就这……”“还有一手……”“应该早点除后患……”“麻烦……”
齿轮丛中来自磁力菇的自言自语开始显得焦躁。而与此同时,叮当声伴随着几个灰色影子晃过,一连串的盔甲从齿轮中被接连扔出,挨个落在狄崖鹿的身上。虽然可能没法对磁力菇的铁锥进行完美的保护,但也能够勉强防止致命的伤害了。接着,萨迪乃的声音竟然从后方的齿轮之中传了出来:
“狄崖鹿!还能上么?”
即使这个声音的出现已经是意料之外,而在下一秒,从堆叠的盔甲之下发出的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的众人再次惊愕:
“嘶……终于把你等来了……啊嗷,疼死……”
狄崖鹿一边如释重负一般的说着,一边还在为刚才的死里逃生而庆幸——
在看到瑟提上半的头迸出血液的瞬间,自己确实是在恐惧中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意识。自己再次因感受到疼痛而清醒之时,已然躺在地上了。但即使意识已经能够在双腿的疼痛中勉强维持思考,自己还是依然找不到出路:除了正在守着洞口的仅剩的几个士兵,其他全都已经不可能赶来;阳光袋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而即使现在能够复制植物,只要自己有一举一动,铁锥就会毫不留情的贯穿自己的脑袋。
所有的出路已经彻底封死,就连逃跑这个办法也已经因为自己的冒进而变为不可能。
除非——
绝望之中,狄崖鹿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只冰冷的铁块踢向一侧。倒下后竟然没有直接被磁力菇给干掉,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狄崖鹿的直觉告诉他,这时需要做的,就是装作自己已经昏迷,尝试等待契机的出现!
然而——
“铮!”
右手收到的突如其来的重创,让狄崖鹿的大脑几乎要再次宕机。一瞬间,因为条件反射导致的痛苦让他全身痛苦的想要蜷缩,咬肌用力就想要张嘴大喊。
但同时也是在一瞬间,不知是什么力量作祟,让他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意识控制住了所有的举动,将所有动作降到了最小,将“昏迷”的现状,扮演到了最后。
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还是因为直觉做出的选择?
还是……因为那句“你永远无法做出牺牲”的不甘……?
是的,我没有勇往直前的力量,没有为伙伴献身的勇气。
我甚至如今在看到伙伴受伤、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仍会被绝望所支配。
但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未来做出牺牲!
而至于当时究竟是什么驱使着狄崖鹿抗住了这一击,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骗过了磁力菇之后,在狄崖鹿希求着“要是萨迪乃能来支援自己”的时候,他所等待的那株其实早已潜伏在齿轮丛的暗处多时的小喷菇,终于找到了救他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在听到狄崖鹿的话后,藏在离狄崖鹿不远处的齿轮深处的萨迪乃先是愣了一秒,接着了露出夹杂着微笑和苦笑的表情,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拼了命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萨迪乃话音还未落,在不远处就传来了浑厚的笑声——磁力菇竟不顾暴露自己的位置,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看到队友死了就吓晕的废物竟然装死把我骗过了……哈哈哈哈……确实很有戏剧性呢,不过你们似乎忘了很多很重要的问题……”
相比于刚才和萨迪乃对峙时紧张反击的态度,磁力菇的语气中的紧张已经不复存在。同时,在发现他的声音正在逐渐变远后,狄崖鹿赶紧抓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盔甲,忍着疼痛爬入了身后萨迪乃所在的齿轮之中。但远处的磁力菇却依然自在的说着:
“首先,现在门口已经没有驻守的士兵了,先把你们一个个慢慢杀掉还是去外面把那些掉在坑里的白痴干掉,是我的自由了。”
终于看到萨迪乃的狄崖鹿差点就想一下子抱上去了,但听到了磁力菇的话后,他还是惊恐的看向了萨迪乃。萨迪乃摇了摇手,不知道是在说“先不要急”,还是“没有问题”。同时,磁力菇的声音继续传来:
“而其次,你们肯定清楚,我之所以还没下死手是因为想要知道神器是咋用的,而现在既然探听不到情报,东西又在我手上了……”
听到此处,狄崖鹿全身冷汗一冒,伸手抓向自己右手裤袋,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难道他在被复制的小喷菇攻击之前就把阳光袋拿到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你们这群‘叛徒’了。”
磁力菇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酷,忽然凝固的空气中,狄崖似乎看到了那双已经充满了杀戮的眼睛。隐约之中,自己的脚似乎又开始发起抖来……
“喂,别慌。”
萨迪乃用拳头轻轻拍在狄崖鹿的腿上,用着远处的磁力菇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首先,他并没有拿到阳光袋。因为我刚刚亲自见证了你复制的瞬间。你的东西……”
萨迪乃举起手,狄崖鹿能够看到,在他的手心,有一个黑色的比指甲稍微大一点的石头。
“……在这里。另外……”
萨迪乃的声音突然变小,看来之前的对话目的就是让磁力菇听到。
“多亏瑟提前辈的提醒,我已经找到他可能的弱点了。”
狄崖鹿瞪大了双眼看向萨迪乃,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也应该知道,他不仅能够吸引那些铁的齿轮啥的,还能够让一些东西带上磁力。而瑟提前辈专门提到了‘把手伸到我身上’。我就发现,他只有手的位置从盔甲里面露了出来,也就是说,那里应该就有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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