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绝望感重重地落下,将Victor压在正勉强站立在上面的树枝上,几乎无法继续向下思考。
留,被代表们折磨致死,或是受尽村民的屈辱在斯坦博国生活。
走,被僵尸大军杀死,或是被拒于自己的国家的国门之外。
没有任何选择、亦没有任何方法挽救的未来,叫做绝望。
完全无法选择的未来,让Victor不禁一时呆滞在藏身的树上。
他抬起头,想向天空望去,但茂密的树叶却将天空挡的一丝不漏。他只得又将头再次垂下,弯下腰,轻轻坐在树枝上。他的耳旁传来夜晚的虫鸣声,轻轻的,宛如就在耳旁。树林的草木气息被Victor嗅入鼻中,让他的身体疲劳稍微得到缓解,但却无法缓解他心里的疲劳。
最后,他索性不再思考,轻轻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就坐在这棵树的树根之下,背靠着树干,用手枕着头,抬头望着天。也不再顾忌什么被斯坦博国的植物发现了,全身都放松下来,只是呆呆的养着天空。
这样终于能看到天空了。
虽然可能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这么悠闲了吧。
可即使这样,Victor还是忽然皱起眉头。
天上黑压压一片,所有的他希望看到的东西,都被即将到来的暴雨所提前布置的“大军”给挡住了。
“嘁,要下雨了啊。”
Victor最后说了一句,便厌恶的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动弹了。
也许他睡着了,也许他还在想着心事,也许……他死了也说不定。
……
……
……
身旁的叮当声让Victor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
自己全身似乎被什么给东西给紧紧的束缚住了……根据触感,那应该是铁质物品……
自己还是被抓住了么……Victor的脸上流露出苦笑。
可Victor现在什么都无法看见,也无法知道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折磨。他只能清晰的听见身旁兵器和盔甲碰击轻轻作响与植物们低语的声音。但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正仰卧在什么东西上面。
行刑台?
Victor忽然有些犹豫,自己之所以这样被困在这里,想必就是众人为了当面羞辱自己,或是对自己进行拷问,正在等待自己醒来吧。那么——现在自己需要主动“提醒”他们么?
想到此处,Victor不禁对竟然这么想的自己发出苦笑,能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自己是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看开了吗?
不,直到现在,他也还不想死。
不想死啊!
“呃······”
Victor发出像是苏醒了的声音,等待着众人的“欢呼”。
没有回应。
Victor愣了一愣,接着继续:
“咳咳咳咳咳······”
他装作咳嗽,身子开始翻滚,尝试坐起来。
接着,他听到身旁有花生士兵跳动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报告!那位士兵已经醒来!”
士兵?醒来?说的是自己?
一大堆疑惑出现在Victor面前。
但接着,一个声音的出现让许多疑惑得到解答。
“Victor,没事吧。”一个声音凑到Victor耳边,那是Charles的声音。
“我在哪?”Victor听到Charles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没事,猜到自己目前可能没有危险了,于是直接问道。
“我来说明一下吧,你现在能起来吗?”
“嗯······”
Victor尝试着起来,但束缚着自己全身的金属盔甲似乎只有两个部分,自己的身子只能在颈部弯曲,所以要想从躺着的姿势起来有很大的困难。但下面的部分几乎可以说是把Victor给塞进去的,Victor连手都没办法轻易移动,另一块把Victor头顶给包裹起来,但是却有好些空隙,就像是做大了两三个号码的衣服一样。“裹住”Victor身体的盔甲的下半部分的底部有一块开口,但是不怎么大,Victor能感觉自己的脚很难受的卡在那里。再加上盔甲的两个部分都是球形,所以Victor就更不容易起来了。
一股力从盔甲两部分的中间的凹陷处传来,帮Victor坐了起来。这时,Victor才发现自己之前躺在一张木床上。
“多谢。”Victor说道。
“你的身份需要隐藏,所以这身盔甲无论何时一定不能脱下来。”Victor的耳边再次传来Charles的低语。
果然,Victor心中暗暗苦笑到,Charles又一次帮助了自己啊。
“这是最大号的花生盔甲,因为你的体型的原因,所以只能让你现在这么穿了,还有——”
Charles说到这,Victor的眼前忽然一亮,突如其来的光芒照的Victor睁不开眼,他只能看见面前隐隐约约Charles的面孔。
“——忘了帮你把这层打开了,sorry。这是给花生下方的部分危机关头防御眼睛的铁层。”Charles有些抱歉的说道,“其他代表还在搜查你,把你安排到其他部队会有危险,但你一旦上战场一定会露馅的,所以你现在是我的部队里的一名后勤抢救人员,你负责和他一起用担架搬运伤员。”
Victor已经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芒,他现在看见的是Charles正指着一株花生。他猜测可能是之前一直在照看着自己,然后向Charles汇报的花生。
“你现在是‘另外一个兄弟战死,且嘴部受伤’的一株花生。部队里知道你的身份的,只有现在在场的三株植物,所以一定要小心,若是······”
“嗯我知道,到时候你也不需要管我,我自己会解决的。”
Victor知道Charles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要是暴露自己也不能再向他要求什么了,所以没等Charles把话说完,就接道。
“另外一个兄弟战死”是掩饰自己无法发出两个声音,而“嘴部受伤”就是自己无法上战场的理由吧。Victor在心中想到。
“嗯······”Charles有些犹豫,但还是不再说话,他和刚刚指派的花生相互点点头,掀开帐篷布,走了出去。
“你现在先在帐篷内适应一下穿着这阵盔甲的行动方式,之后我会教你搬运伤员的方法。”那株花生说道。
“嗯。”Victor腰部用力,从床上翻身起来,站在窗前。
首先,自己现在“是”花生了,应该是需要跳跃前进的,所以虽然双脚被盔甲给牢牢的束缚住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现在自己也无法使用手和脚来做事,所以有许多习惯都需要改变。Victor这么想着,环绕着帐篷开始跳动,顺便观察起自己身处的环境内来。
自己身处一个不算太大的帐篷,帐篷内只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与一个不算太大的行军背包,背包的背带是横向的,应该是为了让无手的花生们也能方便地背上的设计吧。背包是类似猪笼草的形状,Victor费力用笨重的身体掀开背包的盖子,看见里面有几个瓶子。
“花生恢复液。”
在一旁一直看着Victor的花生发话了。据Victor所知,这种液体似乎是由花生们掌握的秘方制作、可以加快花生们的恢复速度的特殊液体,而且只对花生有效。
所以说对自己没什么用啊。Victor心想,但背着空背包毕竟还是有些怪异,所以还是让它们待在了里面。
稍加适应之后,花生开始教Victor搬运伤员与协助包扎的方法来,花生们虽然没有灵活的四肢,但竟然依靠一些器械以及身体的扭动也能基本完成一些必要的动作,这让Victor也感到大吃一惊。Victor很快就学会了大致的方法,花生在教会Victor之后,也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帐篷。
Charles和那个花生都没有限制自己的行动,所以想必现在军队还是在驻扎与调整的阶段,自己也应该可以四处逛逛,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必会有需要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所以Victor准备背上自己的背包,装作花生出去四处转转。Victor又在帐篷内熟悉了几圈花生的行动方式,用身子费力的背上背包,走出帐篷之外。
应该是Charles加强了自己所处的帐篷的隔音效果,Victor走出帐篷,才清楚地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声音。士兵们的喧闹声,兵器碰撞之声、士兵们的叫喊声、还有十分响亮的的Charles的喊声,这些声音,都让从来没有亲身经历战前准备的Victor不禁紧张起来,幸好自己不是需要上前拼杀的那个,不然自己也许会紧张到发抖吧。
Victor身着高大的盔甲在花生中行走,难免引起众花生的瞩目。Victor周围传来小声的说话声,虽然在斯坦博国生活了这么久习惯了,但Victor终究还是无法习惯众人在一旁毫不掩饰的嘀咕的情况。可当Victor仔细听着士兵们的说话声时,一股热泪涌上眼眶,让他几乎要潸然泪下。
“这应该就是那位曾经参加过战斗的兄弟了吧。”
“Charles老大专门说的,一定没错。”
“这就是归来的英雄啊!”
“即使伤痕累累也仍然回到了我们的队伍继续战斗,这就是英雄啊!”
“要是我也能成为像他一样就好了。”
“能够克服死亡的恐惧,有一天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花生们天生直言不讳,心里最真挚的感情在此时此时最真实的展现了出来,当然,在这时也没有必要去加以掩饰。有几株花生甚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向路过的Victor鞠下深深的一躬。花生们不擅长复杂的表达,但直白的话语和简单的动作中已经充满了对这样一个曾经在战场上奋力拼杀、即使身体几乎一半已经残疾却仍在战场上坚守着的老兵的敬仰。
Victor将热泪含在眼眶中,却无法其中的阻止漏网之鱼从脸颊滑落。他的步伐不知怎的有些踉跄,头脑有些雾蒙蒙的。这是过于激动造成的恍惚。
这是他一直等待,或许用期待更为贴切的、来自大家的敬仰。这才是他希望自己成为的植物,这才是他希望得到的待遇。而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绝境之下,自己终于得到了尊敬。
这就是自己这三年的回报吗?
Victor不禁这么想到。
而唯一获得的尊敬,不过就是来源于一个谎言罢了。
“英雄”心头忽然一股无名之火冒起,他忽然加大跳动的力度和距离,企图离开花生们的视线。花生们以为是自己的话触犯到了这位“英雄”,纷纷让开道来。“英雄”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花生们的视线内,花生们有些惶恐的纷纷移回视线,开始干起正在干的事情来。
“英雄”走进丛林,没走几步,料想到应该已经不会被众人注视到了,便停了下来。无名火燃得也快,熄得也快。“英雄”终究不会因为情绪而让自己脱离军队的庇护区域去面对可能遇到僵尸或是其他种族的植物的危险,但再回去接受众人仰慕的眼光此时又变成了一种对自己无情的嘲讽,所以他一下子靠在一棵树边上,费力的坐了下来。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回忆着仍烙印在脑海中的、刚刚发生的事。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个走在大家的视线就能让大家对自己产生敬仰,哦不,是只要植物们想起自己,就会产生“自己也要想成为他那样的植物”而奋斗的想法的时刻,也许就是一株植物所能达到最大的成就了吧。Victor想,自己最开始来到这里时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命运早已掌握好了一切了。就像阳光菇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从嘴中吐出子弹去攻击一样,更别说发射出强力而又致命的孢子群了。废物就是废物,命运就是命运,再怎么费力去改变,一样无法对已经注定的事实做出改变。
然而就当Victor想到此处时,忽然被一串急促的声音给回过神来。这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迅速移动的声音。
突袭的僵尸么,Victor这么想着,赶紧站了起来,靠在一颗被长草围绕的比较粗壮的树旁,透过草丛的缝隙,向发声之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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